“哪儿那么容易说垮就垮了呢？快别争了，再不吃就凉了。”

“嗯，那好，你等我一下。”还没等胤禛回过神来，凝眉已经飞快地跑了出去，等她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副碗筷，额前的刘海由于淋到了雨而湿湿地贴在了额头上。

凝眉将桌上的粥分成两份，一份多一些，一份少一些，然后将多的那碗端到了胤禛面前，“这下你总该吃了吧？”凝眉孩子气地笑着，手里端着那碗粥，执着地看着胤禛。

胤禛没有办法，只有接过碗，乖乖地把粥喝掉，凝眉也端起自己的饭碗，她从来没有如此津津有味地享用过一碗粥，此刻忘乎所以的狼吞虎咽说明是真的饿了。看着她风卷残云的模样，胤禛暗自好笑，可隐隐又觉得有些自责，当初实在不应该纵容她，如果坚持先送她回宫，凝眉也不用遭这番罪，想着想着胤禛放下了碗，轻轻叹一口气。凝眉怔怔地看着四爷，不明所以，胤禛拿出一块手绢，轻轻擦去凝眉额头的雨珠，然后将她散落的发丝重新绾到耳后。

“真不应该让你跟着来！”四爷的语气里有些心疼。

“是我自己硬要跟着的，与你无关！”凝眉感受到此刻两人间暧昧的气氛，低着头小声嘟哝。

四爷笑笑，无奈地摇摇头：“你啊，就是嘴硬。”接下来，两人间陷入沉默，窗外雨势渐大，突然间胤禛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明日陪我去市集一趟吧！”

“好啊，”凝眉想也没想就回答道，“是要去会会那些奸商吗？”

“嗯，我决不允许他们囤积居奇，罔顾老百姓的性命。”就在这时，窗户外有一些异样的响动，“是谁？”胤禛机警地大喝一声，立刻打开门准备追出去，可惜只看到一条黑影趁着夜色和雨幕的掩护遁逃而去。

“会是谁偷听我们说话？”凝眉的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紧张地抓着胤禛的胳膊。

“自然是某些人暗地里行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眼看纸包不住火，只好杀人灭口了。”胤禛将自己如此艰险的处境讲得云淡风轻，凝眉不禁佩服起他这种无惧无畏，大义凌然的胸襟气度来。

“那这么说来，已经有人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了？那四爷你岂不是很危险？”

“不用怕，我倒想看看，他的黑手究竟准备伸多长？”四爷重新关好门窗，对凝眉说：“雨越下越大了，你的房间里人又多又杂，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啊？”凝眉有些吃惊。

“你睡床，我就在这榻上睡，十三和阿古拉都不在，这样我也好放心些。”

“好吧。”四爷语气很坚定，如果凝眉再推辞的话倒反而显得她思想龌龊。

凝眉的确是有点累了，头一沾到枕头就陷入沉沉的梦乡里，胤禛替她把被角掖好，却坐在床边，看着她沉静的睡颜，久久不能离去。如今的两人之间，不再隔着一个胤禩，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水火不容，胤禛明白自己心里的感情，却不了解凝眉的想法，从小到大，贵为皇子，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或是一个人让自己如此大费思量，辗转反侧，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问，一切听天由命。

胤禛看着凝眉睡熟了，便披上衣服斜靠在榻上看书，如果没有天灾，那这场雨永远不要停歇，这个夜晚永远也不要破晓又有何妨呢？

第二天一早，日头才刚刚升起，凝眉便已经和四爷走在去集市的路上了。

“昨晚。。。昨晚你睡得还好吧？”凝眉吞吞吐吐地问道。

四爷看了眼低着头的凝眉，故意开玩笑说道：“有人又打呼噜又踢被子，我哪睡得好？”

“你胡说，我不打呼噜！”凝眉赌气地拦住四爷。

“那你还问我？”四爷反问，呛得凝眉想不出反击的话来，看到她撇着嘴，低着头，一副有气没地儿撒的样子，胤禛心里暗自觉得好笑，“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昨天我也累了，睡得很熟。”

“你胡说，那个榻平时靠靠也就算了，要真是睡一晚上，还不得腰酸背痛！”

“这里哪能跟你的田园小庐比啊？你还非得跟着来。”

“你这人可真不识好歹，我又不是来添乱的，我干了多少活呀。要不是我，你知道用石灰水可以消毒，防止天灾之后瘟疫泛滥吗？要不是我跟着大夫一起忙前忙后，就这么点人手能应付这么多生病的人吗？要不是我。。。。。。”

“得了得了，是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凝眉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四爷知道要是自己再不及时认错，她就会不依不饶。“等回了宫，我就向皇阿玛请赏，你想想要赏些什么吧。”

“哼，那还差不多。”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市集已在眼前。四爷之前已经来这里观察过，也找那些灾民了解了一些情况，知道这个市集上最大的米商姓王，基本上其他的商户都是从他这里取货，平时就经常干些囤积居奇，哄抬米价的勾当，只因他本人有些什么后台，所以知县衙门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天灾当前，老百姓民不聊生，这个王姓米商居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发国难财，又不巧碰上了铁面无私的四爷，可算是活到头了。四爷心里明白，这个米商的后台是谁，此人正是四爷本次微服出访，督办治水所要拔除的最大的一棵钉子，此番惩治一下这个米商，既能缓解本地百姓的粮食问题，还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可谓是胤禛走的一步好棋。

一行人来到王姓米商的铺子前，衙役敲了敲门，好半晌才有个伙计卸下一块门板，问道：“我们老板说了，没有米卖，你们还来干什么？”

“叫你们老板出来，我有话要问。”四爷对伙计说，那个伙计看四爷是个陌生面孔，而且说话颇有些威严，不敢造次，立刻进屋去找自己的老板。不一会儿，来了个年纪稍长的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商人的精明相。

“不知大人何事传唤草民？”

“你就是王老板？”四爷问道。

“不敢当，正是草民。”

“今日前来，只是想向王老板买些米。”四爷单刀直入。

“回大人，草民的米铺中早就没有米了，大灾当前，本应慷慨解囊，奈何能力有限，实在是帮不上大人啊！”王老板还在装模作样地解释。

“王大人到底是没米卖还是不想卖啊？”四爷实在是不想和他多废话。

“大人此言差矣啊，草民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样的事！”王老板傲慢地跪了下来，神色也没有多少畏怯，想来是因为后面有人撑腰。

“那看来就是王老板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来人啊，你们去库房帮他清点一下库存吧。”说着，几个衙役便冲进了店铺。

这下王老板是真的紧张了，随着时间推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滴落下来，胤禛则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淡定地直视着他的脸，这更让王老板的各种细微情绪变化无所遁形。过了一会儿，两个衙役来报告说是在库房里查到大量大米和面粉的存货。

“王老板果然是记性不好啊，”胤禛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袍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人啊，把这个奸商给我绑了，带到集市口，还有，让所有的米商都到集市口。”

“大人饶命啊！”这下，王老板与其说是跪下的，倒不如说是瘫倒的。但是，并没有人来理会他，很快，王老板就被五花大绑带到了集市口。那些不明所以的米商也已经在那里集合。

四爷站在高台上，大声对着下面的人群说道：“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吧。”只听得下面一阵议论纷纷，“看来，你们都认识他。这个奸商，大灾当前，居然还不顾百姓死活，囤积居奇，趁机哄抬米价，大发国难财。今日证据确凿，就地处决，以平民愤，以儆效尤！”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大人就不怕杀了我会惹大麻烦吗？”王老板在四爷面前居然还想玩软硬兼施这一套。

“我只怕今天不杀了你，百姓会有大麻烦，朝廷会有大麻烦，我大清朝会有大麻烦！行刑吧，还等什么？”四爷干脆地下了命令。

刽子手手起刀落，下面的一些米商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联想起自己也干过类似的勾当，可谓人人自危。就在此时，四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大家不必惊慌，你们都是受了奸商的蒙蔽，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日起，你们必须大力配合朝廷赈灾安民事宜，当然，朝廷也不会不顾及你们的利益，我们会以市场均价收购你们手里剩余的粮食，朝廷赈灾的款项暂时还没有到位，但是我可以立据为证，一旦有钱，立刻兑现，绝不拖欠。”

经过四爷导演的这么一番杀鸡儆猴的戏码，就算是让那些米商把粮食无偿捐献也绝无二话，更何况只是暂借，所以大家都一拥而上，唯恐落后了就要被杀头，他们在凝眉这里登记自己粮食的数量，然后拿到一张相应款项的借条。随后，一袋袋大米和粮食源源不断地从集市运到了知县衙门的库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