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外姓人,对面又都是姓尹的。无论动嘴还是动手,他都只有输。
但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吞下去。火气可以先不撒,态度一定要立刻摆明!
秦牧仰头深吸几口气,终于压住了心底怒火。
他将马鞭递给疯娘:“娘,你拿着鞭子跟红枣玩,咱一会就走。”
疯娘点点头,拿着马鞭拨弄起红马的尾巴。
秦牧将爬犁上的野猪尸体拖到地上,拔出腰间猎刀和手斧开始分割。
得益于老舅多年的指导,他很快将猪尸骨肉分离。大概分出百来斤猪肉,几十斤猪棒骨。
秦牧抬起头,村民们正疑惑的盯着自己。
他笑了笑,抱起一大块猪肉,走向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银花奶奶,记得小时候我去找柱子玩,你给他几颗糖果,就给我几颗糖果。你把我当孙子看,我也把你当奶奶。小牧不是没良心的人,我一直想报答你,可我家里太穷,没拿出手的东西。”
“正好今天打了头野猪,我一定要报答您的恩情!”
“柱子,你替咱奶奶拿着。”
秦牧把二十来斤猪肉塞到柱子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柱子,谢谢你不嫌弃我是外来户,一直跟我玩。”
柱子和他岁数差不多,本就是讲义气的年纪,又受此恩惠,哪里还忍得住。
他当即扯着脖子喊道:“哥,我忍不了!我告诉你,你的猎获都是狗日的……”
秦牧赶忙堵住他的嘴:“好兄弟,我知道是谁。都是一起玩大的,这次我就不当众弄他们难看了。”
他转身捧起另一块肉:“抗美叔,这是你的。记得十岁那年,有群小孩围殴我,多亏你把他们赶走了。这么多年,小牧一直记得您的恩情。”
“娟婶子,这是你的。我知道你前年得了高血压,特意给你剁的排骨。”
“陈姨……”
“老烟枪爷爷……”
……
秦牧很快将猪肉分净,每交到一个人手里,他都会提及以往被帮助的事情。
至于那些从未帮过他的,他一根猪毛也没分。
东北人向来直爽,又拿了他那么多好处,一些脾气暴的,当即扯开了嗓子。
“谁的孩子手脏谁清楚,坏了规矩就麻溜回家管教,不然我可帮他管了!”
“是的,小牧多仁义的孩子,都给我说哭了。姥姥的傻土豆子,谁以后再敢欺负他,俺们就干死他!”
“可不咋地,以后那个卡愣子再叽个啷得瑟,我先干他个大仰巴饺子!”
“要脸就几家凑200块钱,放村口槐树洞里。我铁牛今天替小牧做回主,这件事就过去了。不然我可嘴巴大,谁干的好事,我保证明天就传遍十里八乡!”
他话音刚落,村民们纷纷附和,皆言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群情瞬间激愤,那三个畜生的长辈,很快红着脸悄悄逃走。
秦牧摆手制止众人的叫骂,冲着村民们深深鞠了躬。
“感谢各位长辈说公道话,小牧永远记得你们的恩情。再见,小牧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秦牧坐上爬犁,与众人挥手告别,伴着月色,驶出尹家屯。
在村口的槐树洞里,他掏出一把纸票与硬币,凑在一起正好200元。
虽说被偷的东西总价值略高于200元,但村民们都同意这个赔法。他只好暂时咽下这口气,以后再加倍让三个畜生赔偿。
他抬头望了眼,从月亮的西斜角度来看,现在大概深夜十点钟。
尹家屯距老舅居住的鄂伦春寨子,约有十来公里。夜晚野兽多,他带着疯娘不敢冒险。
略作犹豫后,他架着爬犁,前往尹家屯东三里地的杏林。
这片杏林在知青时期,由城里下放的年轻人看管。
后来政策变了,知青们渐渐回到城市,杏林也慢慢荒废。
林中两间茅草屋,大的住人,小的当厨房。
推开卧室门,一股陈旧的霉味迎面扑来。
秦牧捂着鼻子闪开,让冷风倒灌进茅草屋冲散霉味。
他拉住母亲的手:“娘,咱有新家了,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老太太“啊啊”叫着,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轻松表情。
秦牧挺直腰杆,深吸一大口气,浑身上下的毛孔也跟着舒张。
原来,不被打骂的自由活着,是这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