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岂会畏惧他?”
女帝沉声道:
“允许他走到朕面前,叫他直视着朕的眼睛,让朕看看他害怕恐慌的样子,让他无地自容!”
轩辕婉儿一言不发。
金奎蒲嵩二人垂手低眉。
他们早已习惯圣人骨子里的倨傲,但孰轻孰重,且要分清。
桂花宴一言一行,都会载入史册,不是野史,而是书院夫子执掌的煌煌正史,陛下立志做千古圣贤,可不能在宴会留下污点,届时不止天下十九州,连北莽南蛮都要趁机大放厥词。
金奎突然问:
“司长,西蜀公主府,包括那些不服皇权宰治的势力,一定会想方设法让顾平安进入书院,难道要兵刃相见?”
轩辕婉儿还未开口。
女帝冷言:
“春雷始鸣?剑道魁首之姿?让他看看朕统御之下的大乾天骄。”
“打到他跪下,最好名正言顺打死他,也省了向澹台氏姜氏让渡利益施展阳谋。”
“无勇迎战,那就滚回去,朕行事公平,谁敢妄言?”
金奎思索片刻。
越简单粗暴的方式,越容易达成目的。
他忍不住提醒道:
“陛下,能唤动王剑,顾平安天赋很可怕。”
女帝凤眸冰冷,一想到叛国者竟然唤动了太阿剑,她就顿感屈辱,再想到太阿剑在姜锦霜手上,她对叛国者愈加仇恨。
“能唤醒王剑,是剑意契合,但他驱使不了王剑之威,无需多虑。”
轩辕婉儿眼神略显飘忽。
她知道顾平安的剑意,正因如此,她清楚地认识到对方试图颠覆千年以来的秩序。
“婉儿,你觉得如何?”女帝问。
“臣附议。”轩辕婉儿颔首。
不敢朝前走,那就退回去。
一往无前,圣地天骄都在等着。
“你们先退下。”女帝轻拂裙袖。
“是。”
二人离开大殿。
女帝不紧不慢地吩咐:
“婉儿,朕心里知道,他既然敢来,就绝对不会再狼狈滚回去,叛国者应该能碾压同境界的武者,你授意各大门阀,要最拔尖最恐怖的后天境天骄,朕不想叛国者大出风头。”
“更不可能让他上桂花宴歇斯底里控诉朕,朕最华丽最荣耀的场面,绝不能有哪怕一丁点污秽。”
“是。”轩辕婉儿点头。
她转身离去时紧锁深眉,内心隐隐约约有一种失控感,却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
女帝孑然一身屹立在窗前,唇角勾起绝美的弧度,笑容带着恨意,更多是解脱。
终于能铲除自己的心魔。
叛国者,你可知道,朕彻夜难眠时,脑海里都浮现你这张可憎卑鄙的嘴脸,你成功影响到帝王的喜怒哀乐。
至于功过对错,史书自有评定。
盖世女皇,千古一帝。
你呢?
池塘里一只不甘挣扎的泥鳅,努力溅起一些水花,但过路人有谁会记得这只泥鳅?
而他们纷纷驻足,仰望膜拜九天之上的真凰。
原本,你可以成为真凰身后的苍鹰,甚至是仙鹤。
而你愚蠢到甘愿做一只肮脏蠕动的泥鳅!
……
蜀山。
秋至,风里已经有了浓香。
姜锦霜青丝漫舞,在山间潜修两月,气质愈发高贵出尘,肌肤雪白如透明一般。
她凝视着顾平安缓缓而来。
“成了?”
顾平安只是嗯了一声,两眉之间紫气氤氲,继而沿着内景流动,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紫色气机。
他已将大洞九宫真经淬炼到极致,一分一毫循环打磨,他日突破先天指玄,只要不改修功法,他的气机永远呈紫。
而蜀山各大宗派的残卷秘笈,经过数千次试错推演,终于在凌晨时分领悟出独属自己的招式。
顾平安放慢脚步,走到桂花树下望着朵朵花瓣坠落,他目光恍惚,突然笑了笑:
“殿下,记得小时候每一年的秋天,我娘都会给我做桂花糕,用家里熏的几串腊肉去集市换几勺细糖,糕点的味道很香也很甜糯。”
“我娘告诉我,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是大乾国都,有个地方叫神都书院,听说那儿有天下最香最美的桂花树。”
“她说,我儿平安,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要走出山村,要在京城有立足之地,要去书院摘一簇桂花,亲手做成糕点放在为娘的坟茔。”
顾平安低头沉默很久,猛然转身,大步离去。
“既然不给摘,儿子这就去砍尽书院桂花树。”
姜锦霜眉眼间的伤感渐渐敛去,笑着轻语: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