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未瞧着那拥挤杂乱的人群,也有些不舒服,小声地贴着李善的耳边说:
“这里头情况太复杂了,要不,臣去里头,替陛下问问罢了。”
李善扭过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说:
“朕坐在宫中,听人汇报转述还没听够,要专门跑到这市井街巷,站在外头听你再转述一回?怎么,朕的耳朵和眼睛,就只配接受二手消息?”
这么语气这般义愤哀怨,吓得燕未立马站直了身子,闭紧了嘴,只有一双眼睛表达着忠心。
武柔正好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他们身后,将这般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轻轻地拉了一下李善的袖子,说:
“他也是担心你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我也是习武之人,足以自保。再说,这里头的人知道咱们是谁?”
武柔想一想也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就不可能会有刺杀,于是对燕未说:
“你们看好小公子就行,人多,孩子个子矮,容易走丢。”
燕未一听,眼睛闪过了惊恐的光,立时便将李弘给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
李善都愣住了。
武柔见状,忍不住抬了袖子,遮住了嘴笑了:
“这样也好。”
他们随着阿瑟斯往巷子里头走。
巷子相比大路,虽然有石板铺就,但是到处都是烂菜叶子,还有售卖河鲜低落下来的水渍,众人擦肩接踵,很是脏乱。
即便他们这一行人,身上穿着的寻常百姓的衣服,但是绸缎这种材质,在这一众布衣百姓间,依旧十分的扎眼,引了许多人纷纷停下来注视。
“他们怎么了?”李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有些不解地问。
心想街上这么穿的男女很多,为何他们要用一种看异类的眼神看着他们。
阿瑟斯微微躬身,解释说:
“贵人们一般不会来这里的,大户人家如果有人需要东西,也是派家里的下人来采买。二位一看就不是听命于人的人,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李善听闻,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扭过头来向旁边的武柔小声说:
“下次咱们出来,是不是照布衣打扮,更好一些?”
武柔忍俊不禁地撇了一下嘴,说:
“九郎听没听过,有句俗话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反过来也是一样,九郎穿上布衣也不像百姓,反而会让人觉得更加的奇怪。”
李善听闻,仔细地又观察了一下周围那愣怔的人。
他们大多歪斜着身子站着,似乎从来没有挺直腰杆过,手脸比之宫中的奴婢还要粗糙凄苦,眼睛里总是闪着惊慌和迷茫的光……
这些都是岁月风霜侵蚀的痕迹,并不是一件衣服能改变的,他确实学不来。
他心中突然有些悲悯,走了几步之后,随意的停在了一个卖黍米的老妪身边,温声问道:
“老人家,这黍米怎么卖。”
那老妇人怔怔地看着李善的脸,又晃了一眼他身后的人群,仰着脸,哆哆嗦嗦地伸出了五个手指,半天没说话。
李善有些诧异地问:
“五百文一石?”
那老妪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摆手说:
“我没有那么多,就这一点儿,一斗多一些,总共五十文。我这可是上好的米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