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番外 谢南栀:你生来就是要当皇后的(二)(2 / 2)权臣的在逃白月光首页

帝王家,本就不该有情。

若我对楚煜无情,若我一心站在谢氏这边,若我与父亲同进同退,便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我彻底放弃了有朝一日将宥儿接回宫的念头。

最能予我支持的南辞不在了,楚煜为了打压谢氏,又扶持了几位皇子的母族。

朝中局势变化万千,偌大的皇宫犹如一坐密实的牢笼。

南辞说他的日子虽清贫,却父慈母爱,自由自在。

南辞说他慧黠又勤勉,即便没有身份加持,日后也必能闯出一番天地。

南辞大抵也猜到了我心有愧疚,忧心忡忡,只报喜不报忧。

我便真以为他并未受过什么苦楚,只是像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那般顺遂地长大。

直到东窗事发那一日,楚煜盛怒之下一字一句地向我砸过来。

“你可知岭南那几年尸骨遍地,他是被人从乱葬岗里扒出来的?!”

“你可知他三岁不到,便被拖着跪地行乞,稍有不慎便被人关入柴房整日整夜不给吃喝?!”

“你可知他因无父无母,被多少人欺负嘲笑?”

“他本该是我大胤至尊至贵的太子殿下,是你,你叫朕的太子匍匐在尘埃之下任人屈辱!”

我从未体会过如此深刻的痛彻心扉。

我没想过他吃了那么多苦头。

我以为他没有锦衣玉食,却吃穿不愁,没有万人朝拜,却也快活自在。

南辞战亡后我谴人去过岭南,皆是说那对夫妇对他疼爱有佳,他同市井百姓一般念书、求学,日子过得普通,却也没有太多烦忧。

我暗中关照了一些那户人家的生意,之后担心惹楚煜和父亲怀疑,收手不闻不问。

我不知他去到那户人家之前的过往,亦不知他们竟然举家搬来京城。

我与楚煜之间嫌隙陡生,但凡见面,便是争吵、争吵,还是争吵。

他不听我的任何解释。

南辞已死,当年那暗中被调走的八千谢家军,父亲最终没有动手,楚煜亦不知情。

南辞死后父亲一蹶不振,谢氏早已不足为患。

当年我做的那些,都成了愚不可及的笑话。

“即便有八千谢家军,你就如此笃定他能取我性命?”

楚煜认定了,“你只是担心谢氏获罪罢了!”

他甚至质疑我对他的感情:“谢南栀,你一颗心都是歪的,是朕的错,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爱慕过朕,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朕不是吗?!”

我百口莫辩。

我无法证明若当初没有送走宥儿,父亲一定会置他于死地,亦无法证明我对他的爱,对宥儿的爱。

楚煜说事实胜于雄辩。

事实就是谢氏并未对他构成威胁,而宥儿,真真切切地被我送走,吃了那么多苦头。

楚煜查清真相没多久,父亲亦知道了这件事。

他入宫那日,恰逢一场倒春寒。

父亲眉眼间的冷意却远比那北风刺骨。

“栀栀啊,这就是我悉心教导的栀栀,是你母亲自幼呵护的栀栀,是谢氏倾全族之力培养出的好嫡女!”

“不忠,不孝,忘恩,背义。”

“你负了父亲,叛了宗族,你害死了你至亲的弟弟。”

“为父,真对你失望啊。”

若说宥儿曾经的遭遇令我心如刀绞,楚煜和父亲的每句话,都不啻于削肉剔骨。

他们的每一声否定,每一句指责,都正正剜在要害处,鲜血淋漓。

我错了罢,是我错了。

我就是那个罪人。

我对不起楚煜,对不起谢氏,对不起宥儿。

都是我的错。

我开始一场又一场地哭,一场又一场地生病。

我不敢见宥儿。

即便他如今常常出入皇宫,距我咫尺之遥。

我根本不知该以何种态度,何种表情,去面对这个当年被我舍弃的孩子。

我不想踏出凤仪宫。

外面的阳光太刺眼,我一出去,就能听见有许多人在指责我。

都是你的错。

你的错。

你的错!

我不想见楚煜,不想见父亲,甚至不想见昭和。

这么多年我对昭和视如己出,将对宥儿的全部感情寄托在她身上。

如今我看着她,便想到宥儿,甚至有两次对着她将她喊成“宥儿”。

昭和大抵是猜到了。

有次楚煜过来,又是一番争吵,离去没多久昭和便进来了。

她一双眼都是通红的,欲言又止,到底没问出口,只在两日后过来伏在我膝头:“母后快快好起来,我听父皇的,我什么都听父皇的,父皇会高兴的。”

楚煜要将昭和许给宥儿。

简直荒唐。

他只从我的表情便看出了我的反对:“如何?昭和喊得起你一声母后,他喊不起?朕的儿子不配?”

自宥儿被发现后,楚煜与我便不曾好好地说过一句话。

即便心平气和地来,说着说着,也会开始挖苦,讽刺,愤怒。

吵得最严重的一次,是瑞王入罪,他想直接将宥儿认回。

我并不同意。

先前的那么多苦,吃都吃了,好不容易远离宫闱,远离夺嫡之争,认他回来,东宫太子岂是那么好做的?

如今他是国公府世子,进可在朝堂有所作为,退可如裴国公一般,承着爵位过得闲散自在。

况且,我见过他的世子夫人。

虽一早时怀疑他是不想娶昭和,才急急娶了鸿胪寺卿家中的女儿,可真正见到那姑娘,见到她眼里雀跃的光,听到她描述她所认识的宥儿,我知他是真心爱慕她。

只有在自己爱慕的姑娘面前,才会无意识地暴露自己的软肋。

我的宥儿啊,竟与我的幼时一般,只是想吃一颗糖果而已,却苦而不得。

现在有了给他递糖的姑娘,要将他们圈入这密不透风的皇宫,让他们同我和楚煜一样,变成一对怨侣吗?

但我的诸多考虑,在楚煜眼里,就变成一句话:“你无非是担心事情暴露,朕会治你谢氏的罪!”

这已是楚煜的心疾。

我第一次反驳他:“你既这样认为,何必来与我商量?!”

“总归你是陛下,你要他姓裴便姓裴,姓楚便姓楚,与我这姓谢的有何干系?!”

楚煜大怒,斥我言语无状,下旨废后。

废便废罢。

他早对我厌恶至极,早些废了,早些眼前干净。

父亲又来见我。

他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现在你明白,唯一值得你倚靠的,只有家族了吗?

我垂着眉眼:“父亲说的对,父亲说的全都对,是女儿错了,女儿罪该万死。”

我想搬出凤仪宫,可宫人没有一个敢动作。

他们还是毕恭毕敬地喊我一声娘娘,未敢怠慢。

我想叫楚煜将我送去静法庵,那里有许多前朝太妃。

可废后之后楚煜便不再见我。

他甚至直接去了行宫。

待他从行宫回来罢。

我自请去静法庵,削发为尼。

总归我无颜面对宥儿,他若知道当年真相,也不会想时时在宫中看到我。

楚煜去行宫的第二日,父亲来找我。

“养育他的王氏夫妇,他挚爱的外室女,他尊敬的师长,皆命丧我手。”

我多年未见他如此亢奋,两眼放着刺眼的光亮,灼灼望着我:“栀栀,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我已留下足够的线索,只需你推波助澜,你将这些都推到狗皇帝身上。”

“令他父子反目而已,他可是让我和南辞阴阳相隔!”

“栀栀,狗皇帝都抛弃你了,南辞敬你爱你,你就不想为他报仇?!”

我望着眼前已然陌生的父亲,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是受人景仰的大将军,为了百姓上阵杀敌,勇猛无匹。

他是百官敬服的内阁首辅,为了朝廷的新政出谋划策,四处奔走。

他有野心,却也期待看到大胤的盛世,期盼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所以没有太子,他可以继续为臣,而不是奋力一搏,妄图取而代之。

他清楚改朝换代伤筋动骨,受苦受难的只会是百姓。

可他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说他本欲屠望归庄全庄,被宥儿及时止住,只捏死了十几只蝼蚁。

他说他还想将我二十多年前留下的活口一并除去,可惜宥儿早有防范。

他的眼里全是疯狂与偏执。

他说我若不如他所言,他便与陛下倒戈相向,叫谢氏一族都去给南辞陪葬!叫宥儿亲自斩杀他这个外公!

我找不到自己的神思,亦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巨大的震惊与痛楚之下,我点头。

好啊。

如你所愿。

如你们所愿。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

该死的人,亦是我。

只要我死了,父亲嫁祸不到楚煜身上。

只有我死了,才能给那些亡灵一个交代。

只能我死了,楚煜对我的恨,宥儿对我的怨,才会随之消散。

我啊,生命里已经没有光了。

一死以解万难,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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