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予望着我的眼睛,点了下头:“有。”余者再不多言。
“圣上,此事已明,奴才告退!”
大长秋冯拂向我施礼就要退下。
“且慢!”我当机立断,“此事尚未明,阿翁未免也太心急!”
说话间我向汤饼汤圆使了个眼色。不能让冯拂就这样回去禀报,以刑氏对李氏的忌惮,太皇太后必会将李华予送进暴室审讯。到时严刑加身,我便无论如何也救不得她了。
冯拂笑道:“奴才自会将在这云英殿上看到听到的一切,具细禀奏太皇太后。”
说着话,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汤饼汤圆拦住去路。
冯拂只得转身:“圣上这是何意呀?”
我沉吟不语,既不答复,也不开口放他走。
“皇上……”李华予凝眸向我轻轻摇头,暗示我不要拦阻冯拂。
正当我和她坐困愁城之事,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不过是一点泻药而已,何至如此!”
纫秋罗裙轻动,行至我面前跪下:“臣妾今日来时,姐姐不在寝殿,恰好得见阿鹿在汤羹里做手脚。所以臣妾将她支开,泼了那碗汤羹,命人又换一碗。不过臣妾也不喜周美人,索性在汤羹里下了一点泻药。”
我哭笑不得:“为何?”
“她若不移入朱雀宫,姐姐也不会晚上去看她,摔伤脚踝就更无从谈起了!”
“是朕命周美人移入的朱雀宫,你怎么不在朕的饮食里下泻药?”
纫秋唇角动动,刚要说话,我已知她想说什么,忙制止道:“不要说了!”这些日未在朱雀宫用膳,我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山药行针后为周慧诊脉,出来确认姜纫秋所言,周慧系误食泻药。
我心中陡然放松,看向纫秋:“泻药从何处得来?”
“是宫苑中随处都可捡拾的二丑。”
山药山楂无奈的笑了,见我不解,山药说道:“主君,二丑又名牵牛子,是牵牛花的种子。”
我忍笑:“你……”
“皇上此时似乎不该急于审问臣妾。”姜纫秋将目光移向阿鹿。
我看向战战栗栗的阿鹿,视线陡然冰冷下去,正要发问,庄淑仪已经开口。
“阿鹿,你自十二岁入府服侍本宫,本宫从未视你如普通侍婢,你为何要陷害本宫?”
阿鹿却看向我:“奴婢不敢欺瞒圣上。牛膝确是娘娘让奴婢放在周美人汤羹里的!”
冯拂鼻中发出一丝哂笑:“虽说周美人未饮下有牛膝的汤羹,可也不能就此证明庄淑仪的清白。请圣上将淑仪和宫女阿鹿交暴室审讯。”
没想到问题兜兜转转,竟又转回了原地。
纫秋突然开口:“大夏律法,凡在伤、病,不得刑讯。疑犯尚且如此,何况姐姐还身居嫔位!”
“容华娘子口齿伶俐,不知可愿代淑仪受审?”
纫秋愣了愣,随即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我代姐姐受审?”
冯拂对我揖手为礼,笑道:“圣上,姜容华与庄淑仪一向亲厚,庄淑仪若有筹谋,刑讯容华当可得知,此其一。再者,姜容华不喜周美人,并在美人汤羹中下泻药,这是她适才亲口承认的。姜容华意图何在,又系何人指使,不问一问总不好吧?”
我低头沉思,不发一语。
“这不公平!”纫秋突然说道。
“容华娘子此是何意?”
“我为天子嫔妾,岂可同宫女一般,褫衣受刑!”
“闭嘴!”我沉声呵斥。姜纫秋什么意思?若是不用褫衣,她就愿意前往暴室受刑?
想到这里,我突然懂了。她是想为李华予挡下这一劫!
然而冯拂身为太皇太后心腹,哪里会因我的暴怒而噤若寒蝉,他笑了:“容华娘子所虑周全,请皇上召示暴室令,姜容华不可褫衣受辱。保全了姜容华的颜面,便也是保全了圣上和天家的颜面。”
纫秋对我眨眼,又看向庄淑仪。她的意思是告诉我,必须保护好庄淑仪。
“……准奏。”我异常平静的说出这两个字。
有侍卫入内押送两人前往暴室。姜纫秋没有动,她跪的位置距离我非常近。
“臣妾有一句话,想对皇上讲。”
生平第一次,我不敢看向一个人的眼睛,只是轻轻点头。
她只看着我,却没有说话。我如心有默契一般,探身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纫秋将唇移到我耳畔:“我知你痛恨我父,我此番入暴室若一去不回,请将此命抵我父一命。珍重,石奴哥哥。”
我哑然,随即伸出手去抓她衣袖,可却被她退身避开。我眼看着她被侍卫带走,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石奴哥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曾这样唤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