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起身,直觉身上一阵黏腻,原来不觉间贴身小衣已被汗水浸湿。
“掖庭丞何在?”我略抬高声音,命候在鸾凰殿外的掖庭丞入内。
我低头看向崔纨素:“既然认罪,就将你陷害周美人的始末都说出来。”
崔纨素似不经意间看一眼皇后,神色哀哀。
“宫女温小玉确曾与周美人亲如姐妹,可是那又如何?同胞姐妹之间尚且不能相容,更何况她们?”她说到姐妹之情,语气中满是嘲谑。
“温小玉告诉臣妾,那一日天子驾幸熏风殿,本是由她当值奉茶。谁知她一时腹痛难忍,只得托周美人代她值奉,周美人便因此承宠有喜。温小玉心心念念认为那是属于她的荣宠。她求周美人,于天子驾前举荐自己,周美人表面应允,却迟迟没有动静。”
我听得不觉动容,谁知私下竟还有这些是非?周慧她不是不肯举荐温小玉,而是一直没有机会。她被我宠幸,又遭我遗忘,其中苦涩,怎好说与旁人!
“这一点嫌隙,便化作刻骨仇恨。臣妾许诺她,让周美人身败名裂、胎死腹中!只要她的一封遗书、一条性命就够了。”
崔纨素抬眸看我一眼,冷笑道:“臣妾所言,与皇上从崔锦华处得知的真相,可有出入?”
我不理她,转身问掖庭丞:“可听清楚了?”
乍闻不可告人的皇家秘辛,掖庭丞吓得瑟瑟缩缩:“……是。”
“那么你又为何牵连到御侮校尉贺鹫身上?你从何处得知贺鹫已死,又是如何知道贺鹫时常出入宫闱的?”
我不动声色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虽有意不看刑蕙祯,但我明显听见身侧这个女人明显加重的呼吸声。
“我……”崔纨素神情恍惚,一时不能作答。我只玩味地看着她,不加催促。
崔纨素叩头在地:“臣妾某次陪侍皇后至慈寿宫请安,刚巧遇太尉府掾属,皇后偶然提及大婚前曾有掾属名贺鹫者,突发心疾而死。皇后言者无心,臣妾听则起意,回去细问温小玉,得知贺鹫时常出入熏风殿。正如皇上所言,臣妾想若此事东窗事发,便可因贺鹫的身份,将罪责推诿于皇后身上!”
刑蕙祯未加掩饰地松了一口气,我笑了笑:“甚好!”
“掖庭丞,崔修容该当何罪?”
掖庭丞声音颤抖:“回禀圣上,仅谋害皇子一条罪状,就该斩首弃市!”
崔纨素委顿于地,甚至忘了哭泣。
“那就……”
“皇上不可!”皇后打断我的话,陡然跪地,“皇上万万不可!”
“为何啊?”这一次我没有再扶起刑蕙祯,闲闲问道。
“崔修容谋害皇嗣,罪不容诛。可是、可是……请皇上看在崔丞相和静婕妤的面上,饶她一死!”
“提到静婕妤”,我突然转移了话题,“皇后责她不敬中宫,其实是朕之过!朕时常惹得静婕妤夜半就寝,晨起难免疲惫,朕便不准她来向皇后请安,可是偏又忘了知会皇后一声,才引得这般误会,实在是朕之过!”
刑蕙祯难免露出羞怒之色,她竭力忍耐:“臣妾即刻传旨,解除静婕妤的禁足。”
“皇后贤明。”我微笑,语气异常中肯。
皇后面色苍白,她咬紧同样毫无血色的下唇,勉强对我挤出一抹苦笑。
我这才看向崔纨素,她对死亡的恐惧被我无限拖长,已是神志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