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纨素勉强抬头看我一眼,又立即低下头去。然而就是这匆匆一瞥,我隐隐的猜测,又笃实了几分。
“不过这一对姐妹之间,比起你同静婕妤,似乎要亲厚几分,她们可是无话不说的。”
我在静婕妤宫里时常看见那一对陪嫁入宫的姐妹,当时也曾想过审讯崔修容心腹宫女,不过这想法立时被我捐弃。此事并非苦无证人,而是关系到皇家颜面,不宜公开。再者我唯恐打草惊蛇,反不如我今日这般直接诈取。
崔纨素几乎跪不稳,身子摇摇欲坠。
“事已至此,你还要死不悔改吗!”
崔纨素已是面如死灰。
我本就毫无证据,今日所言,不过是这几日与静婕妤接触时找到蛛丝马迹,从而做出的猜测。
到此时,我也只好攻心为上了。
我叹息一声,再开口时声音里便自觉带出一点痛惜。
“朕早知你陷害周美人之事,却迟迟不予查问,一者顾虑天家颜面,再者不忍静婕妤难堪。朕想你若迷途知返,于朕面前坦承此事。谁知你竟愚不可及!”
我的声音由低沉转向高亢:“若不是静婕妤求朕网开一面,朕真恨不得……”
崔修容豁然抬头,“崔锦华怎会为臣妾向皇上求情!”
我一时无语。
我只顾乘胜追击,一时大意竟然说错了话。
“朕何曾说过她是为你而求?”我换了个坐姿,“锦华……她是为你崔氏满门而求。”
当我提到崔氏满门,崔纨素再不能自持,开始痛哭流涕。
无论何时,对于这些世家贵女而言,家族始终是她们的软肋。
我凝眸看向刑蕙祯,说出的话却是对崔纨素的:“崔修容用心险恶,意图陷皇后于不义!”
刑蕙祯维持面色的平静:“此事与臣妾有什么关系,臣妾委实不懂。”
她入宫不过数十日,便已学会掩饰心迹、遇事保全自己,看来太皇太后功不可没!
我看向皇后,亲和一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可奈何:“你这痴儿,被人算计了去还不自知!”
“痴儿”二字,是我与刑蕙祯的闺房私语,此时乍然说出,她久已沉肃的面容,也因忆及当初的旖旎风光而不觉放柔。
“崔修容有意逢迎皇后,陷害周美人,便是欲借皇后之手,除掉周美人及其腹中皇嗣。而一旦事情败露,崔修容便可将此事尽数推诿于皇后身上!毕竟那个被传与周美人有染的贺鹫,本系刑太尉府掾属,因太尉之故得以入宫行走!这不是陷皇后于不义吗?”
刑蕙祯眼中闪过惊慌,随即避席而跪:“皇上明鉴!此事与太尉府绝无相干!”
我拉她起身,依旧坐回席上,不动声色道:“朕不是早就说过了?此事与皇后无关,朕愿意相信皇后。”
崔纨素缓缓呼出一口气,情知大势已去。
“臣妾……认罪。”
我自入凤仪宫以来,一直悬紧的心终于放下。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逼令崔纨素认罪。我所能利用的,不过是她姊妹间由来已久的嫌隙,以及崔氏、刑氏的家族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