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钱大富面上再强装镇静,瞳孔依旧不可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这……还请姑娘明说。”
“钱老板病急乱投医也是理解的,毕竟谁摊上这样的事情,脑袋糊涂一些也属常理,端看是否能及时止步,悬崖勒马。”花语不介意说的太明显一些。
钱大富此时看花语的目光,再不是方才“找到同道中人”的欣赏之色,他必须承认,一开始还真是小看了这小小年轻女子。
烦躁之余,钱大富又是三杯满酒下肚。
“钱老板,酒喝多了伤身啊。”花语可不想面对一个醉鬼。
“可不喝酒,我难受啊!”钱大富积压已久的情绪好似找到一个突破口,居然当着花语一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小姑娘面前嘤嘤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个人明白我了!”钱大富捂着大脸,哭的跟个孩子一样。
“这么长的时间,我这点破事谁也不敢说,都得自己闷着藏着,生怕有一天他们知道了都上门找我要钱,我哪里来那么多钱啊,都是拆东墙补西墙,不怕你笑话,为了不丢这个人,我边郊卖了两百亩良田和三个庄子,就这样,这醉仙楼还跟个无底洞一样,我真的想解脱啊!”
“可是,事情到这一步,我这是骑虎难下!若公开醉仙楼实际营收账目,是,我会解决眼前的困境,但我这原本就不多的好名声就彻底没了,大家都会笑话我,我不想让他们笑话我。”
“若不公开,那我就得继续填着,哦说到这里,你说说你那许老板,怎的有一个醉仙楼还不够,又给开个靖水楼?还特丨娘丨的开在西湖边上!我怎么比?我拿什么比?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保住这钱塘第一楼的地位付出了多少!”
“就这,我还谁谁谁都不能说,藏得我心肝脾肺肾,都苦啊!苦哈哈的啊!”
“……”
就这样,花语愣是听了两个时辰,钱大富在那里哭哭叨叨,将能说的不能说的,藏着的没藏着的,都给坦白了个底掉!顺带把自家的几房都通通骂了一遍,说他们都是奸商!这世上已经没有像他这般有赤诚之心的人了!
要不是碍着花语女子的身份,钱大富真想抱着他好好大哭一场!
可花语心里想的却是:幸好今日醉仙楼不招待客人,不然就钱大富这模样,用不着明日,今晚就能当做笑料传遍整个钱塘城。
最后,钱大富又哭又醉地被人架着出了醉仙楼回府。
“姑娘,这钱大富真有意思。”簪星也在一旁了听了全过程,她从没见过这样滑稽中透着可怜的商人。
花语也是连连摇头:“他背负的太多,早就超过了能承受的极限,撑到现在崩溃不能自持也实属常理,只是这醉仙楼比我们想象中的问题还要更大些。”
“姑娘有主意吗?”
花语摇摇头:“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将靖水楼的钱收回来。”
她俩原本肩并肩地下着楼梯,讲话讲得入神,没注意到一楼楼梯口一个人影在等着她俩。
“姑娘留步,小生钱良,见过姑娘。”原来是钱良,装模作样地对花语端个书生气,但看见簪星,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你是谁?”花语反应很快,立马装作不认识。
目光狐疑地从簪星脸上移开,钱良露出自认为帅气的微笑:“小生乃钱老板的侄儿,在醉仙楼管采买的活计,不知姑娘是否为高誉兄弟的好友?”
这笑容,不得不说,比钱大富还油腻!
花语与簪星对视一眼,刚想说什么,外头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还没回家?我等许久。”
赵昱一身白衣款款而来,与平时那大马金刀的样子大相径庭。
翩翩公子的假模样。花语心里想着。
“你是?”钱良左右环顾,拿捏不准,可赵昱哪会搭理他?直接拉起花语的手:“我等你许久,晚饭都凉了,我们回家。”
说完便旁若无人地将花语拉走了,而花语也正好避开钱良这个浪荡子,顺着离开。
只是刚到醉仙楼外头,花语便趁其不备一把甩开牵着的手:“自重。”
赵昱回头,看着花语那倔强的小模样,嘴角含笑:“好。”
竟这般好说话?花语不太相信地看了眼赵昱,正好目光相撞,她“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而赵昱则在后头跟着,最后充当了马夫的角色。
回到家,花语刚想问关于靖水楼的事情,可赵昱却径直进了屋,留下花语独自跳脚:“你!”
屋内,赵昱直接喊来傅闲,神情冷漠道:“这几日是谁一直在跟着花语?查到了吗?许白缨还是钱大富?”
傅闲挠挠后脑勺:“都不是,是……孙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