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城热热闹闹地过着新年之时,西北雁南关在正月二十三当晚,以为二皇子段怀名接风洗尘为名,办了一场宴会。
段怀名与其几十名下属在正月二十三黄昏时刻陆续醒来,精神焕发,准备在雁南关施展拳脚,大干一场。
他们烹羊宰牛,分麾下炙,篝火在较之金陵严寒多倍的雁南关架起,燃烧了整整一个晚上,火光通天,甚至传到了夷族那边。
军中有不少将领对此次宴会并不是很赞同,他们大多资历较老,且都有一个统一的身份,谢家旧部。
但也有身居高层之人是皇帝的亲信,为了迎接二皇子,也为了膈应谢家旧部,便做主办了这次宴会,而谢家旧部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歹为二皇子敬了几杯酒。
而军中从不乏有嶙嶙傲骨之人。
此时,在二皇子段怀名畅饮笑谈,与几个将领推杯换盏之际,便有一人站了出来。
“二皇子此番来雁南关,应当不是宴饮游乐来了吧,陛下下旨,是将二皇子送至边关与夷族人谈判来的,还希望二皇子能在这雁南关忽略自己高高在上的皇子身份,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出言的正是荣安王的忠实拥戴者,明威将军唐云寒。
唐云寒性子耿直,有一说一,从不屑于虚头巴脑、蝇营狗苟之事。他年逾不惑,战功卓著,却不愿回京接受封赏,甘愿镇守边关,至今还是个从四品的明威将军。
而谢家旧部大多是些这样的人:他们忠于谢家,不只因为感激历代荣安王对边关将领的栽培,更因为钦佩他们为保卫国土洒下的热血,还有因隐约察觉谢家被皇帝忌惮而生的对当朝皇室的寒心。
他话语一出,全场寂静,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但唐云寒无视那些,双目圆睁,毫无胆怯与退缩之意地直视段怀名。
“云寒,坐下。”云麾老将军燕初出声呵斥唐云寒。
云麾将军燕初年过古稀,不肯致仕,称誓要将一身热血洒在战场上,只愿以身报国,无需马革裹尸,要一生镇守雁南关。他将唐云寒看作自己的儿子一般培养,哪怕让他战死在沙场上,也不愿他因出言无状触怒了目前有望成为太子的二皇子而丧命。
这时,段怀名端起酒杯起身,冲着唐云寒举杯:“将军教训的是,是在下思虑不周,但宴会既已经开始,为了不浪费这些食物,我们还是继续下去为好。从今以后,在下不再以二皇子的身份站在这里,而是大家的一份子,希望在座的各位给在下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段怀名降低姿态说的这一番话虽然无法令唐云寒等谢家旧部为他卖命,但好歹把今天的这一页揭了过去。
段怀名此刻才真正有了危机意识,此番争执让他明白,谢家在军中的威望并非如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推翻,因此,对于兵权,他更加志在必得了。
而段怀安的房间里,顾君如正在练习内功心法。
他穿着潘楠为她置办的男装,束着常见的男子发髻,模样与段怀安并无二致。
一刻钟过后,她收息吐纳,潘楠才开门走了进来。
“殿下。”
顾君如看向潘楠,然后听他说了刚才宴会上发生的骚动。
“他之前一直跟文官打交道,怕是没想到这些武将对他的排斥有这么大,他虽然靠这一番话收买不了人心,但那些武将却也不会咄咄逼人了。想来他日后行事会更谨慎了。”
顾君如抬头看向潘楠:“你之前告诉我说,段怀安其人在军中沉默寡言,虽说做事踏实,却一贯只听上层指令,没有自己的主见,可以说毫无领导天赋可言。我为了在军中行事更加方便,若按着段怀安之前的性子来,怕是会束手束脚。你在军中可有信任的军医?段怀安的病,得在五日内想办法治好。”
潘楠点头:“倒是有一个,他从不结交权贵,对所有伤患一视同仁,他对军中各种秘闻了若指掌却三缄其口,为人虽然有些古怪,医术却很高明,属下与他并不是很熟稔,但属下却感觉,他值得信任。”
“姓甚名谁?”
“姓叶,名之尘。”
顾君如点点头,这个军医身份神秘,值得好好查探一番。
末了沉思了一会儿,又吩咐道:“明天段怀名有可能会过来探望一下他的七皇弟做做样子,那你明日亥时叫他过来一趟吧,知道怎么做吗?”
潘楠道:“殿下放心,属下定不会让他泄露半点消息。”
“要小心防范。”
“是。”
“你先回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
翌日清晨,段怀名果然如顾君如所言来探望他这缠绵病榻、久未相见的七皇弟了。
顾君如心里清楚得很,段怀名此番不过是出演一出名为“兄友弟恭”的戏码,并且完全无需担心段怀安搞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