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府司大厅,充斥着蜡烛燃烧的味道,以及檀木古香。
姚翩洲端坐柜台之后,手上动作连连,不时抬眼观瞧前方,神色警惕至极。
在他前方,无非是几张方形木桌,四方摆设长板凳,其中两张板凳上,有两人隔桌对坐。
“我认为,你与其费此心思,倒不如搬到别处。许敬文这桩案子,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郭岩神情严谨,深邃的眼睛里隐隐藏有无奈。
裴顺左手肘撑着桌面,右手掌轻轻拍着膝盖,叹息道:“我如何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已经与房主签了一年的租赁契约,你知道的,我初来乍到,身上钱银本就不多。”
郭岩环抱双手,沉吟而道:“也有另一个办法,直接将许敬文的阴魂打灭。很多时候,遇到类似案件,阴府司都是这样做的。”
裴顺微微挑起眉毛,意味深长道:“可是你一直没这么做。”
郭岩与他对视一眼,却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阴魂无法长处人世,再过个两三月,他自会烟消云散。”
裴顺摇头道:“总领,阴府司的职责不正是办理阴案、处置阴魂么?让个许敬文的阴魂留在醴泉县……就算使他自生自灭,也说不过去的。”
郭岩以手指敲打着臂膀,默默看着桌面,脸色没有展露丝毫情绪,好久才回道:“如果一定要解决,办法也有,很难。”
“许敬文死于心病,是一口郁结气消减不退,堵住了生机。而造成这口郁结气的,是他在博阳郡的经历,按规矩,我不能与你说具体案情,只能告诉你,他在博阳郡遭遇不公。”
“当初在查明案情后,我自知无法处理,便将此案通报博阳郡郡司,如今不觉快两年过去了,郡司没有丝毫回应,显然是有人在刻意压着。”
“眼下你如果实在要处理,就只能将案子移交其他郡城……但手续会很麻烦,而且容易受到阻滞,与其这样做,倒不如直接越级上报,将案子报到京城。可还是那句话,很难。”
裴顺拿起放置桌面的镇纸方印,兴致索然地站起身来:“好吧,我再想想办法,得先回去了,不然家里那孩子害怕。”
郭岩微微点头,并未起身相送,只是默默看着裴顺离开的背影,似有思量。
良久过后,他才缓缓起身,走出阴府司,来到城隍庙内,城隍塑像之前。
“城隍在上,下官有事相询。”
城隍塑像气机流动,落在郭岩前方,化为顶戴礼冠、着天青色大炮的甲子老翁,神色平静道:“何事。”
郭岩微微抬起眼帘,看着城隍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沉吟道:“王志前来当晚,裴顺曾在外窥探此处,大人未作警醒,下官心有疑惑。不知大人是否有何考虑?”
庙内一片静谧。
郭岩心中疑惑更甚:“大人?”
城隍缓步上前,绕过郭岩走到门边,又过半晌,才说道:“他会是破案关键。”
郭岩刀眉轻挑,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城隍背影:“大人是指,近几个月常常死人、阴魂失踪的案子?”
城隍稍稍颔首,忽的像是察觉到什么,神情倏地一变,飞快回首道:“你速速带人前去北街三巷,若事情顺利,兴许今夜便可将凶手抓拿。”
郭岩盯着城隍的眼神豁然发亮,肃然道:“下官领命。”
……
北街三巷,四十六号宅院。
身着湛蓝色鹤氅的少年,站在自己房门外,正挠着杂乱的头发,脸上情绪既有烦躁也有担忧,不时看向紧锁的书房处,更是目露胆怯。
“怎么不见了,哪儿去了呢……”
正嘀咕着,却闻听院门传来声响,探眼望去,便见裴顺跨进门来,手里正把玩着那块镇纸方印。
元皮皮眼睛瞪大,惊叫道:“哦!原来是你拿了!”
说着他已大步跑去,愤愤然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干嘛一声不吭就拿走!”
目睹黝黑少年近前就要出手抢夺,裴顺微微蹙眉,仗着高了少年半个头,便拿着方印高高举起手,提醒道:“这是你的东西吗?”
元皮皮愣了愣,旋即垂下脑袋,撇着嘴道:“借我。”
裴顺侧了侧脑袋,对身后的小白装腔作势道:“啊?小白,我最近这耳朵忒不好使,不知为何没礼貌的人讲话我好像都听不太清。”
小白掩嘴而笑,看向满脸不忿的元皮皮:“我记得,我不仅教了你修炼,还教过你何为尊师重道吧?”
元皮皮攥了攥拳头,本想撂下一句“不给就不给”然后转身就走,只是抬眼与小白对视之际,莫名有股极具威慑的压迫感,下意识便让他丢了一身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