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未明。
一场夜雨过后,黄叶堆积,残花遍地,草虫声畔露沾衣。有只孱弱的蜻蜓被雨水裹挟着坠入了院中的小水洼里,沾湿的翅膀无力张开,奄奄一息。
秋,既是收获之季,亦是凋零之节。
但偶尔会有转机。
不待须臾,一道纤细的影子穿墙而出,化作一个窈窕的人形,伸手将它托在掌心里,轻轻拂去翅膀上的水珠,朝着它呵气。
它渐渐精神起来,缓缓的、慢慢的展开了薄如蝉翼的翅。
“去罢。”
裴舒轻声道。
它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伶俐的飞离她的掌心,在她的身周绕行一圈,然后慢悠悠的飞走了。
“我那美丽的白蝴蝶呀!我那勇敢的白蝴蝶呀……一江春水在我心头轻轻地荡漾了一下。在白蝴蝶危难时我怜悯它,可是当它真的自由翱翔而去时我又感到如此失落、怅惘,“唉!人呵人……”我默默伫立了一阵,转身向青草地走去。”
裴舒仿佛看见了穆四郎身着青衫,手持折扇,在雨地里摇头晃脑的诵读的那一幕。
“知道吗?这叫《白蝴蝶之恋》,是老爹我上初……书塾的时候学的。”
“是穷酸的书生和瞎了眼的蝴蝶仙子相恋的故事吗?”
“你想多了。它就是只普通的蝴蝶,建国后不能成精的那种。”
“那定是有个漂亮的女鬼附身在上面喽?”
“不是!”
“那它怎么和人相恋?人虫恋?呕……恶心。”
“没你恶心!好端端的一个萝莉,思想居然会那么龌龊!”
他正要揉她的脑袋,却一本正经收回手,正色道:“算了,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莫名其妙。”
坐在一旁剪指甲的阿三翻了个白眼给他。
“同意。”
她附和道。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亏我又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了你们。可你们翅膀还没硬呢,就要扑棱棱的造反了!”
穆四郎气得跳脚。
“我们好歹有翅膀能硬。”
“而你呢?嘻嘻,估计只有嘴硬得起来了。”
她和阿三对视了一眼,窃笑起来。
两人年纪很轻,不通人事,根本就不懂此硬非彼硬,只是某次在平康坊目睹了他被龟公扔出万花阁的惨状,又耳闻了那句‘你个臭穷酸腰杆硬不起来钱袋硬不起来全身上下只有嘴能硬’的梗,觉着好玩,便常常挂在嘴边嘲笑他。
“哼!”
他倒不怎么生气,嘿嘿嘿的笑了几声,搓手道:“随你们说去,只要月儿她日后知道我的硬件没故障就成了。”
“硬件?”
“故障?”
“他究竟在说啥?”
“莫非又发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