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似乎憋了一路,在车子拐上山时,他终于忍不住道:“小姐,同您说实话,我这是第一次接到来这儿的单,别说,还真有点紧张。住在这种地方的,都是城里顶富贵的人家,谁会坐出租车呢?”
说完,他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又道:“小姐,您别介意,我的意思不是您……”
南姜侧眸瞧着窗外夕阳下的山景:“没关系,我也只是来这儿见人而已。”
“但看您的谈吐气质,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
南姜动了动眸,没有说话。
司机笑道:“您别担心,我没恶意,就是看您跟我女儿的年纪差不多,她今年十八岁,不过就是个疯丫头,到底还是身家养人呐。”他叹口气,“富贵家庭出来的孩子,一眼瞧过去,就是不一样。”
南姜抚了抚腕间的手绳,她想同司机说些什么,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
车子停在南园门口,南姜付了车费,准备开门下车。
车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雀小姐是吗?”一位中年男人作出邀请的手势,“我是南园的管家,先生已经在里面候着了,小姐请随我来。”
南姜微微点了下头,随着男人走进雕花的铁艺大门。
这是一座风格复古的西式庄园。
经过茵茵庭院,路过玻璃花房,管家推开厅门,引着南姜来到了一张餐桌前。
“小姐稍等,先生马上就到。”
说完,他便离开了餐厅。
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古典主义油画吸引了南姜的注意力。
粉色的玫瑰花瓣如瀑布般从奔涌而出,淹没舞池中衣着华丽的少女,色调清明亮丽,笔触细腻梦幻,然而细看,浪漫之下,却是荒诞,颓废与残忍。
美丽的少女被花瓣压倒,面上的表情不见欢愉,而是惊慌,迷茫,却又无法挣脱。
这是一场浪漫的谋杀。
这幅画让她想到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的作品,《The Roses of Heliogabalus》。
南姜沉浸在这幅画的氛围里,丝毫不觉有人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喜欢这幅画吗?”
南姜的心跳错落一拍,她回过头,周淮琛正含笑望着她,灯色下,那双温和的眸,渐渐变得幽深,晦暗。
“南姜小姐,不,应该叫雀小姐,您是在为我的出现而感到意外吗?”
南姜微微蹙眉:“把我约到这里来,是周先生的意思吗?”
周淮琛走到南姜对面的位置坐下,表情平静,甚至仍是温和的:“不错。”
南姜的眼睫轻轻颤动一下,她将手探进手袋。
像知道她心中所想,周淮琛笑起来:“南姜小姐是想联系谁呢?阿烈,还是警察?”
南姜的心沉了沉,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然而她在手袋中摸索片刻,却没有寻到自己的手机,管家,不错,他既将她骗来此处,是肯定不会放她轻易离开的。
“不必担心,我现在不会动你。”周淮琛的笑意又深了些,他拍了拍手,“南姜小姐饿了吗?不如先同我用过晚餐再聊?”
佣人们端着餐品上桌。
南姜静静望着周淮琛:“周先生,你不可能将我囚禁在此处,法治社会,为一个无法确定价值的人,并不值得冒这个险。”
周淮琛但笑不语。
“所以阿烈回来了,是吗?”她慢慢说着,语气并未有太大的波动,“你现在,是想确定一下我在他心中的价值。这是开始。”
周淮琛举起红酒杯,向她敬了敬:“南姜小姐,好聪明。”
“阿烈也会想到这一点,他不会来。”南姜轻轻笑了一下,“况且,我们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种关系,我很快便会搬出周宅,与他断绝联系。”
周淮琛看着杯中荡漾的酒色:“南姜小姐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些。”
他抬起眼,女孩儿的身姿在明亮的大厅中显得愈发纤薄。
眸中暗味渐起,他抿一口酒:“我们不如赌一把,他到底会不会来。说实话,南姜小姐,你不好奇吗?阿烈对你,到底看重到什么程度?”
南姜下意识捏紧了指尖。
“阿烈的心思难测,唯独对你,他表现出了犹豫不决,所以,我决定先在和平时期试一试,也是推他,不,推你们一把。南姜小姐,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周淮琛已褪去温和的外衣,他轻晃酒杯,说出的话直白而冷漠。
南姜稳了稳心神,坐到餐椅上:“一定要这样对他吗?是家人,所以也是敌人?”
周淮琛笑了一声,带有嘲讽意味的。
嗤音消失于空气中时,厅门处发出了一声极大的哐当声。
南姜回过头,那身影落着光,她似乎瞧见当年在抽落的皮带下,将她拉出院门的那个少年。
被他扯着手塞进车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周钰烈关上车门,然后绕回驾驶座。
敛着眉眼神情不耐地坐到位子上,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丢给她。
南姜微微抿唇:“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里的人会是他。”
周钰烈没有看她,只是冷淡道:“系上安全带。”
南姜安静地低眸照做,扣好后,她抬起眼,轻轻转向身侧:“阿烈,这是他的开始。”
因光线昏暗,又只能瞧见侧脸的缘故,南姜此刻无法看清周钰烈的神情,只能瞧见他唇线紧绷,似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她回过眸:“不如我明天就搬离周宅……”
尾音未落,阴影倾覆而来,南姜眨动长睫,鸦羽还未盖过瞳眸,她便被一片暗意所淹没了。
湿润的热意落在她的唇边,心脏的跳动似乎停了一秒钟。
“周……”字音吐出来的瞬间,她的舌尖被吮住了,极用力地,有些痛意。
温热的手掌在与靠背紧贴处把住了她的腰肢,呼吸缠绕着,空气变得没有距离。
喘息之间,她听见他低哑如蛊的嗓音。
“南姜,你的吻,应该这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