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容临的相貌与闻阙记忆中分毫不差,疏冷威仪,高不可亲,眼前之人容颜未改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闻阙凝视着容临,流云银丝芍药花腰封往里收了两寸,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苍白,眉宇间的沉和温雅转变成了死寂衰败,任凭他找再多的理由也无法说服自己容临四年间安然无虞。
“师尊哪里会计较这些繁文缛节。”虞昭打量着正殿中北宸尊上的佛像,“师尊不在时,你在月满西楼外把所见、所闻、所知、所感,事无巨细如实回禀,而今师尊就在眼前怎么反倒生疏了,话没说几句,也没见你多高兴。不怕你笑话师兄,我见到师尊时抱着他的胳膊号啕大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屁话,想哭就哭,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见到师尊欣喜若狂,失态才能体现出我对师尊的思念。”
闻阙语调平和:“礼不可废。”
俞白对容临道:“师尊,当务之急应尽快找出无间千程的施术者,否则后患无穷。”
容临出言,声音轻而冷:“无间千程失去神族灵力支撑,并不能以法诀起阵,它需要将与施术者生辰八字相合的活人炼化成幻境魇眼来减少灵力损耗,闻阙破解无间千程时把施术者炼化的魇眼破坏殆尽,我们只需守在下个魇眼旁静待即可。”
虞昭收起戏谑:“下个魇眼该如何找寻?我们并不知施术者的生辰八字。”
闻阙:“魇眼□□凡躯,需要随时更替,施术者之所以会出现在菩音寺,一是此间有与她敌对之人,二是此间有她要寻之人。”
容临走向西侧殿的幸存百姓,朝墙角的青衣女子道:“能否劳烦姑娘抬下右手?”
旁侧男子安慰:“仙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并无恶意,莫怕。”
青衣女子抬手,闻阙挡在容临身前:“微末之事不必劳烦师尊。”
他隔着衣袖双指按在合谷往下三寸处,接连九个银色“卍”字符篆没入女子肌肤,她依偎在男子怀中,额上冷汗涔涔,少顷眉心浮现出道胭脂色凤羽印痕。
俞白问:“公子姓甚名谁,因何在此?”
男子双目毫无焦距,似有眼疾:“在下姓宋名奚珩,回乡侍疾,途径广陵。”
俞白:“还请宋公子与尊夫人移步后殿,我师弟精通岐黄之术,可帮尊夫人医治沉疴旧疾。”
宋奚珩略微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医者仁心,宋某先行谢过仙师。”
殿内百姓均已安置妥当,汝南修士守在殿门前,宋奚珩简单同随行侍从交代了两句,由陆阮楚搀扶着转入后殿,俞白叙述完前因后果,又说明了应对之策:“我们会把尊夫人的凤羽印痕转移到玄门修士身上,由她代替尊夫人回晋州。”
宋奚珩道:“仙师替拙荆涉险可会危及性命?”
“宋公子多虑,遇上我师尊该是施术者自求多福。”虞昭双手环胸苦恼道,“与师尊伪装成夫妻同回晋州,这耳鬓厮磨同床共枕的,女修恐会对师尊生出非分之想,该去哪里找一位与尊夫人身形相仿、修为精深、不卑不亢且清心寡欲的男修呢?”
闻阙偏头:“师尊要替代宋公子?”
俞白:“施术者底细未明之前,一叶障目术法易露破绽,传统易容术更为保险,我们四人之中只有师尊与宋公子身量相仿。”
闻阙郑重道:“我替代宋夫人。”
虞昭惊诧万分:“我的好师弟,你从头到尾有哪里与宋夫人相像?你比师尊还高半个头。你瞧瞧宋夫人,身姿婀娜,弱柳扶风,是谁给了你可以完美伪装宋夫人的错觉?”
闻阙沉默走到帷幔遮挡的阴影处,只听细微的骨节错位声响传来,之后闻阙撩开帷幔,声音喑哑:“现在呢?”
消瘦清减的身姿让原本的素袍显得异常宽大,闻阙解开了束得规规整整的发髻,乌发紧贴汗湿的脖颈顺着肩颈线往下垂落,容貌仿佛骤然间失去某种禁锢,俊美到勾魂夺魄,雌雄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