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池造在山上。
车开至半山腰,便因坡度太陡,不能再往上了,一群人便当作是寻常踏青,边聊天边往上爬。
十八岁的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奈何姿态端的高,少有人敢靠近。
姜玫背了只包,一身白色休闲服,走在一群人的末尾。有男同学来找她搭话,嘘寒问暖地,担心她没力气,但都被她不冷不热地回绝掉。
她频频掏出手机看,却没等来贺穗的微信。
半山腰有一个凉亭。
姜玫对其他人说:“你们先上去吧,我在这坐一会儿。”
两条长腿懒倦地叠在一块儿,十五分钟内拿起手机看了不下二十次。
有人在群里@她,问她什么时候过去。她嫌烦,说了句“你们玩得开心就好”,又往群里扔了个大红包。
心想这该不会再有人来烦她了,随即退群,微信设置静音。
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隐约有潮味。
像要下雨。
姜玫往凉亭外探出半截身,时不时顺着蜿蜒的小径向下看。
大雨如约而至。
姜玫仰头看天,有雨滴砸进眼中,她眨了眨眼,抹去脸上的水珠,心想贺穗应该是不回来了。
可她心底又抱着点可能,虚无缥缈的,却让她甘愿再等一等。
雨丝渐渐细了。
蒙蒙雨雾中,一道玲珑有致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中。
姜玫三步并作两步,迈下台阶,站到了来人边上。
她偏过脑袋,看着贺穗,心底像绽开了千朵万朵小花。
贺穗解释道:“路上堵车。所以来得迟了些。”
她抬起一只手,放在姜玫毛绒绒的脑袋顶,替她挡雨,也替她折去杂乱的枝蔓。
车开到山脚的时候,下起暴雨,想到姜玫可能等着,她也来不及思索太多。
姜玫垂着脑袋,心底暗喜,唇角的弧度上扬得越来越大——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守承诺,温柔。
贺穗望了望四周,“你同学们呢?”
她抖开一张手帕纸,先替姜玫揩去了衣服上的水珠,然后才顾着自己。
许是才忙忘学业上的事,眼神恹恹,说话也提不起力。
姜玫:“噢,我让他们先上去了。我在这等你。”
她观察着贺穗的神色,又问:“姐姐你累了吗?我们先在这坐会儿,休息一下。等雨停了再上去。”
贺穗点点头。
南方多雷阵雨,骤然泼下,结束的也快。
姜玫摆弄着手机,表面上在浏览微博,实际一个字也没往脑子里去。
她发现贺穗今天搭配的包是新的,以前补课没有见贺穗背过。
她便以此搭话:“贺老师,又和女朋友见面了?”
贺穗看着她的眼睛,回以一个微笑,“有个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贺穗从包的侧面取出一封信。
“还给你。”
姜玫认出来蓝色的信封,火漆印有用刀划过的痕迹。说明贺穗是看了她写的情书的。
情书中她引用了贺穗最喜欢的书上的一句话——
我知道世间的情爱大多如露水般短暂,雨落下时,一切被冲刷殆尽。可我分明听清了你的心跳。
姜玫捏紧信封,瞬间意会贺穗拒绝了她。
也是她有错在先,明知贺穗有女友,还把一腔妄念倾诉给贺穗,给人平添烦扰和负担。
在贺穗温柔的目光下,她尴尬、无地自容。
贺穗说:“我并不知道该将它放哪,处置的权利交还给你自己。因为我相信你许多年之后再想起来会后悔。”
“有些喜欢不一定出自于情人间的爱,可能是依恋、崇拜。心理学中有个术语叫作雏鸟效应。你年纪小,现在接触的人不多,不能因为一些朦胧的好感便将其定义为喜欢。”
姜玫抿紧唇:“那你凭什么武断地定义我的感情?就凭你比我大六岁,凭你是我的老师?”
贺穗默了默:“阿玫你要知道。我和你是同性。”
社会上的大多数人尚未认同同性的感情,一些封建的家长甚至会将孩子送进精神医院,中国人又喜好八卦、爱面子。如果家长愿意承认自己孩子的性向,也相当于为孩子放弃了部分社交。
姜玫冷笑,她认为贺穗这一借口用的太苍白太无力。
“如果我先告白的话,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人会不会是我?”
“姜玫,别这么幼稚。”
姜玫,别这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