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一直都在公司吗?
乔森一头雾水,“我还在公……”
他还未说完,裴枭白提高音量盖住对方声音,“我不是把手机放你那里暂存吗?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能给我送回来吗?我把地址发给你。”
“你说什么呢?”乔森继续稀里糊涂,“我什么时候拿你手机了。”
饮水机热水烧开了。
姜予起身兑了杯温水,一杯握在手心,一杯放在裴枭白面前的桌上。
他回来时,面前的裴枭白很是焦急,语速急促,已然快和手机另一端的联系人吵了起来。
“你来不了?什么急事这么重要?”
“明天?我今晚就需要……最快只能明天?”
而另一端的乔森要疯了,音调七扭八歪,向来讨巧伶俐的嘴巴被逼的卡了壳。
“……你什么意思,祖宗!祖宗!前言不搭后语的,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什么新地址?我不是给你换了一家酒店吗?都住了一天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最快只能明天是什么意思?”
“你明天还有拍摄任务!我不是把行程都发给你了吗,六点我和公司车一起去接你去做造型!”
然而电话另一端画面截然不同,裴枭白冷着脸,似乎在听对方的借口、理由一般,薄唇紧紧崩成了一条线。
第四次接收到裴枭白若有若无瞟来的视线后,姜予终于有了反应,将杯中水饮尽,小幅度地点头。
乔森正对这场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心生怀疑,“你该不会是想临时毁约吧?”
“等等!你是不是暗示自己被跟踪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枭白你在哪儿呢?我现在马上就去找你。”
然而下一秒。
裴枭白“啪”的一声,中断了通话,他面向姜予,神色自若道:“我的经纪人说麻烦你收留我一晚,他明早六点来接我。”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
裴枭白打电话时,姜予其实并没有怎么细听,眩晕之后骤然清醒,他才想起自己其实没有必要把裴枭白带回来。
姜予的双眸微微放空,待听到裴枭白说“收留他一晚”时才回了神,面上不显,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懊恼情绪。
他的手机还被裴枭白握在掌心,在裴枭白示意他需要发几条信息后,姜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来回两次“嘀嘀”声过后。
姜予拿回手机,裴枭白发出的短信仍未退出,大咧咧地展示在屏幕上,除了酒店地址和房号后,结尾还多了一句。
[故友重逢,勿扰。]
涌至唇边的“要不然还是另外帮你开个房间”被姜予吞了下去。
他默默屈身坐在沙发上,半撑着头,回想着怎么会在电影院遇到裴枭白的,事态怎么又会发展到如今的模样。
他们两个人居然真的像裴枭白短信中所说的“故友重逢”一般,和谐地端坐在同一个空间内。
甚至裴枭白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愉悦,双眸熠熠生辉。
“砰、砰”
门被敲响,打断了姜予的沉默。
他掩着眸上前,并借用身体遮住了门缝。
屋外陌生的服务员拖着餐盘,盛着一碗温热的汤药,不等对方问好,姜予一饮而尽。
淡声道谢后,他捻掉嘴边残余的药液,快速关上了门。
可惜被保护对象似乎对此毫无自觉性,也不怕被陌生人看到,正素着一张脸,正大光明对着门站着。
他的手上甚至还在整理姜予刚刚脱下后随意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拉紧肩线抖一抖,长羽绒服的内胆在裴枭白的拍打下愈加分布均匀,蓬松软和。
外力施加下,中介手册和几张售楼广告单夹杂着电影小票轻飘飘地从兜口处掉落。
姜予一转身,便见裴枭白弯腰将其捡了起来,正犹豫着要重新塞回兜里,还是放在桌上。
“扔了吧。”
他几步上前接过纸张,下意识地将它们丢进了垃圾桶,连带着那张电影小票一起。
姜予后知后觉,裴枭白大概是知道他今晚看了他主演的新片《莫里安的死局》。
无法言喻的奇怪羞耻感瞬间令姜予慌了神。
然而裴枭白并没有问姜予有关电影的任何内容,只是眉宇冷凝,鼻尖皱起嗅了嗅,凑近了姜予,视线直勾勾的。
裴枭白的声音又哑了,问道:“什么味道?”
Alpha各项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的出众,嗅觉便是其中的一样。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清苦酸涩,像是药材熬煮过的味道,越靠近姜予,气味越浓。
试图蒙混过关,姜予轻描淡写道:“药膳。”
但裴枭白对“膳”字一略而过,抓住了“药”字,神色深沉,跟在姜予的身后走来走去,“你生病了?”
裴枭白的视线落在姜予的背上。
一如多年前,眼前人也总是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姜予的样貌相比少年时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轮廓更深,肌肤透着一股透明的白质感,毫无血色。
浅茶色琉璃双眸褪去了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慵懒傲气,极薄极浅,一眼望到底,皆是虚空缥缈。
在电影院时,裴枭白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背影,虽然对方肩脊单薄,不复记忆中少年铮铮傲骨,朝气昂扬。
他甚至搀扶了对方一把,即使透过厚厚衣物,也能摸到纤弱的腰线。
可这不妨碍裴枭白沉默地跟在姜予身后许久,守在影厅外的三个小时里,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裴枭白浸泡在虚幻的不真实感中,薄薄的气泡只需要一点刺激就会被戳破,然后告诉他,这都是假的,姜予消失了八年,他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现在,能呼吸会动,血管流淌着温热血液,胸腔心脏咚咚跳跃,面前人忽地转身,露出一个堪称讥讽的笑容,与裴枭白不近不远。
“你很希望我生病吗?裴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