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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几年前有人告诉姜予,他会和裴枭白互相问好,姜予不仅不会相信,还会暗嘲对方没长眼睛,看不出他和裴枭白之间的敌对关系。
可现在呢?
姜予想,真奇怪,如今他竟然可以面色如常地问裴枭白要不要吃爆米花。
而最为惊异的是,裴枭白说完那句“好久不见”,居然真的伸手捏了一颗,从口罩边缘处塞了进去。
看来裴枭白真的很喜欢吃爆米花。
姜予沉默片刻,默默地将整个纸筒塞到裴枭白的怀里,闷头往外走。他罕见地用力挺直腰背,昂首挺胸,步子迈得很大,步伐也很稳。
下一波进场的观众们涌了进来。
两人逆着人群,一个在前方头也不回,一个在后面步步紧跟。
姜予在等电梯时,借着冰冷铁质的反光看身后的裴枭白,他垂着眼慢吞吞从小腿开始向上看,直至对上了对方的双眸,一触即分。
他在看裴枭白的时候,裴枭白也在看他。
电梯缓缓升至六楼开了门,下楼的人很多,姜予和裴枭白被挤得各站至一个角,仿佛两个陌生人。
四周人贴着人。
身形条件优越的两位很是令人瞩目,一同乘坐电梯的小姑娘几次回头,看了看姜予,又将视线落到裴枭白身上,探着头接连发出疑惑吸气声。
“咦,这个人好像......”
她拉着身旁的好友,两人头抵着头嘀嘀咕咕,轮流抬头瞥一眼。
大概是被认出来了。
姜予不自觉地侧身背对两人,电梯到了一楼,大步迈了出去。
在瞥到两位姑娘向裴枭白的方向靠近,满脸惊喜忐忑,她们并不想引起围堵混乱,没有大喊大叫,很有礼貌的模样。
裴枭白大概会被绊住,想到这里,姜予急忙混入人群。
这场短暂的交际大概就这样结束了,他走得快,出了温暖的商场才发现夜间温度如此冰冷冻人。
两只裸露在外的手背瞬间染上骇人青色,指节僵硬微痛,姜予下意识地将手塞在兜里,咬着唇想要吞下无法抑制的低咳。
然而咳嗽止不住,他极力压低了声音,身体轻晃。
可下一秒,重叠的重声脚步踏来。
陌生的舒缓力度在姜予的背上轻拍,他的手臂被单手紧握着,路边灯光被高大的身影截断,洒下的光亮骤暗。
爆米花洒了一地。
“为什么不等我?”裴枭白的语气又僵又冷。
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姜予想,他不应该给粉丝签个名拍个合照,然后随意聊两句,让对方帮忙保密一下行踪吗?
不然再被曝到网上,又该被议论纷纷了。
他的嗓间还残留着干涩,姜予艰难吞咽口水,勉强抬手挥开对方支撑身体的手臂,随意道:“有事吗?”
他不想看裴枭白脸色如何,也下意识地挪开视线不愿与对方对视,稍一顿,干脆蹲下身,一粒一粒将掉落在地的爆米花捡回桶里。
两个人的关系又不是什么少年挚友,没什么好叙旧的,裴枭白问为什么不等他,可等他干什么呢?
裴枭白似乎忘记了,他们无话可说。
姜予蹲下后,不一会儿,裴枭白也屈膝,横截灯光的影子矮了下去,光亮重新撒在地面上。
裴枭白的动作比他快得多。
姜予小心地拉长袖子掩住泛青的手背,只露出一点指尖,默默背对着裴枭白直起了腰。
地面清理干净了。
姜予松了口气,撑着地起身,心中为浪费食物而可惜,他捏着盒子,准备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然而裴枭白阻止了他的动作,双眸暗沉沉的,抿着双唇,低声道:“......你送给我了。”
所以呢,什么意思?
“脏了,你看。”
姜予不明白,他只是微微蹙眉,晃了一下盒子,好让裴枭白看清上面沾了一层灰,“不能吃了。”
两个人重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姜予绕过裴枭白将盒子扔进了垃圾桶,他百思不得其解,裴枭白到底在干什么?或者说,他想干什么?
“你有什么事?”
他只得将自己之前的问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慢吞吞道,“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他已经快在裴枭白面前撑不下去了。
姜予攥紧手指,然而血液不通,因捡拾东西而被冷风吹了许久的肌肤火辣辣的痛,他只得咬着牙,强作镇定。
又是许久,裴枭白始终不语。
姜予彻底失去了耐心,正准备越过面前阻挡的人回酒店时,忽地被对方握住手肘,声音低低的,莫名带着恳求的软意,“......我没地方去。”
竟是裴枭白先低了头示弱。
姜予努力挺起的背脊一下子塌了。
直到听见磁卡“嘶”地一声刷开了酒店的房间门,姜予恍然回神,垂眸掩住复杂,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身后的裴枭白毫不认生,侧身从门缝处挤了进来。
姜予只得快走几步,衣服鞋子也没来及的换,将桌上的大黑塑料袋口扎紧放到卧室,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的,不该被裴枭白看见的东西。
“给你。”
将手机抛给裴枭白,姜予本准备给他拿一瓶矿泉水,想了想,还是多备了一个杯子,饮水机咕噜咕噜烧起热水。
裴枭白在姜予面前拨通了乔森的个人电话,声音中带着隐约的怒意,沉沉质问道:“你怎么自己走了?”
“你好,请问哪位?”
刚一脸纳闷接了陌生来电,还在加班的打工人乔森莫名其妙,“枭白?你换号码了?”
什么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