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自己疑似又被羞辱,冯问蓝不满地瞪回去。
又碍于还有要务在身,她不能直接反驳,只好口是心非道:“问得好,下次别再问了哦。”
她用赞许的语气为咬牙切齿打掩护,殊不知真实情绪早就被紧攥的左手出卖。
它忘了自己还在别人手里,握拳不成,反倒变成死死捏住他的手指。
血流不畅的窒息感一点点从指尖涌起。
和指骨间挤压的疼痛融合成一种奇妙的快感,刺激着神经。
孟斯礼唇角弧度依旧,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目光在那张心口不一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落下。
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制造动乱的源头,像在等待一场实验结果。
冯问蓝理所当然把这份沉默解读成认输。
这下她心里舒服了,但没有乘胜追击,见好就收。
再开口时,她已经松开拳头,趁机切入正题:“不过,这次我可以回答你,确实是辣鸡的辣。因为我睡觉的时候真的很辣鸡。手脚不老实就算了,还特别吵。那晚你应该听见我说梦话了吧?”
话题转换得纵享丝滑。
完全听不出是在打着解释的幌子打听梦话。
孟斯礼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在神经的刺激源彻底消失后,他放开了手,脸也转向另一边,安静地望向窗外街景。
等下文等来一个后脑勺的冯问蓝:“?”
这反应完全不在她的设想范围内。
然而可供她挖掘线索的只有孟斯礼投在车窗上的侧影。
在路灯营造出的老电影般昏黄的质感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交织成一种脆弱又孤独的朦胧感,就像是被戳中了某件伤心事……
伤心事?
冯问蓝一个激灵。
难道她真用梦话骂他了?又或者做了更过分的事?
要不然他这个加害者不至于一副被她狠狠蹂.躏完还怪她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受害模样吧。
找不到具体原因,冯问蓝只能试探性地认错:“对不起啊,没和你说我有说梦话的毛病,所以我才不和你睡一张床嘛……但我发誓,不管我说了什么,绝对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也不知道其中哪句话起了作用,孟斯礼身上不愿意交流的信号减弱了点。
冯问蓝看见希望,没想到问题还真出在梦话上。
她果断加大澄清力度,斩钉截铁道:“再说了,梦话嘛,都是不过脑子的,没必要当真,还不如当个笑话讲出来,咱们一笑而过多好啊,对吧?”
听起来论据充分。
孟斯礼还是没搭腔,但不再背对她,转过脸,看着她那双无比真诚的眼睛,好像有点动摇。
冯问蓝趁热打铁:“所以我都说了什么啊?”
在她耐心的饱含鼓励的注视下,孟斯礼最后的那点抗拒也没了。
他终于愿意谈论那晚,语气缓缓道:“你说,孟斯礼,你可以贪恋我的美色,但能不能别觊觎我的肉/体,求求你把守活寡的神仙日子还给我。”
“……”
“……”
“……”
冯问蓝精神恍惚。
依稀间,她仿佛听见了石头砸在自己脚上的闷响,却连疼都喊不出来。
积极提议当个笑话听的人成了哑巴。
而作为听取她提议的人,孟斯礼如同被人救起又被重新扔下悬崖。
不过他并不怪她,只是有些遗憾,在她的沉默里轻叹:“看来你也觉得这话很难一笑而过。”
“……”
冯问蓝怀疑自己被摆了一道。
诚然,孟斯礼再聪明也不可能编得出她压箱底的心里话。
可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她言之凿凿否定了梦话的真实性之后才说,分明是故意断她后路。
只是现在再来追究这些也无济于事。
冯问蓝自认倒霉,打起精神自暴自弃:“不难啊,哪里难了,多好笑啊哈哈哈,脑子没点毛病说不出这种话。还有别的吗,让我一次性笑个够。”
听着她没灵魂的笑声,孟斯礼也牵了牵嘴角,反问她:“你还想听什么。”
冯问蓝张张嘴,又闭上。
算了。
那晚她骂孟斯礼都来不及,哪有工夫说其他,问也是白问。
至于今天,就当是又买了个教训。
冯问蓝及时止损:“没什么,我就是想确认我说没说别的混蛋话,没有就好。”
说完,看了眼窗外。
她今天没打算为艺术献身,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来研究所堵人。
见正好开到美术学院附近,她便强行结束了本次会谈:“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不用送我,我在前面那个车站下车就行。”
孟斯礼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闻言,他靠着椅背,重新隐没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拨了拨腕间的珠子,并不恼她的过河拆桥,语气平和道:“不急,有人想见你。”
“谁?”冯问蓝警惕皱眉,下一秒脑海里闪现一种可能性,音量骤升,“我婆婆回来了?!”
她现在这副马上就要被送入虎口的模样,大概是她今晚唯一一次释放真实情绪。
真实得连孟斯礼也受了波及。
他眉宇微挑,转眸看她,算是缓解她的紧张,难得废话:“据我所知,你的婆婆不吃人。”
“……”
是不吃人。
但让人招架不住啊。
眼下这情况,也容不得冯问蓝硬气了。
她立马把拆了一半的桥重新装上,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地求他:“是我没做好见她的准备,你能不能和她商量商量,改天再约?拜托拜托,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这个请求不算过分,孟斯礼很好说话地答应了她。
又在她感激感动感恩的表情里,补充了一个转折:“不过今天是你婆婆的侄女想见你。”
“……”
这次她是真被耍了吧???
冯问蓝气不成声。
她不装了,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双手合十也渐渐变成欲比还休的中指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