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的乌云在城市上空赖了一整天。
被出墙的冯问蓝也回公寓昏睡了一整天。
等蒋真加完班回来,她已经睡饱喝足,翘腿趴在沙发上,捧着脸看剧。
这是她充实自我的方法之一。
蒋真见多不怪,只问了句:“这个时间你不该伺候你家欢喜佛就寝吗,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我佛慈悲,特许我回来补偿你啦。”
今天一早,网上突然爆出美术学院领导骚扰女学生女老师的丑闻。
蒋真第一时间用微信轰炸她。
先是一顿声讨她的乌鸦嘴,再哭诉自己艺术节的选题泡汤,最后以下周去外地找新选题为由,向她索取物质精神双重补偿。
冯问蓝正好用来当借口,合理规划道:“这样,今晚我陪你睡,就当是精神补偿。至于物质补偿嘛,我再想想办法。怎么样,够义气吧?”
“……”
岂止是够。
蒋真简直是够够的了。
一是因为她已经走出选题报废的悲伤。
二是因为——
“和你睡觉究竟算精神补偿还是精神折磨,你这个梦话大王心里没点数?”
“……”
“梦话大王”四个字刺痛冯问蓝的玻璃心。
她表情一凝,捂着胸口,受伤道:“哇,你好会揭人伤疤。明知道我现在连梦都做不了,还提什……”
冯问蓝本想卖卖惨。
可激情演绎到一半,一些模糊画面从脑海一闪而过。
她噎了一下,嘴里的话自动更新:“——宝,我昨晚好像做梦了。”
见她一脸凝重,蒋真表示不理解:“这不是堪比不孕不育三十年最后终于在绝经前怀上孩子的大喜事吗,干嘛一副完蛋的表情。”
“因为……”
冯问蓝肩膀微沉。
她抱紧怀里的抱枕,满脸忧伤地望向窗外:“昨晚战况激烈,我没能成功爬下孟斯礼的床,和他睡了一整晚。一整晚,你懂吗?”
“……”
蒋真不想懂,又不得不懂。
因为她有幸见过几次冯问蓝说梦话。
不能说不堪入耳。
只能说本人听了录音都会骂上一句“草这女人做的梦到底多不正经啊怎么说话这么恶心”。
蒋真合理推测:“你是担心昨晚叫了其他人名字,被误会出轨?”
冯问蓝摇头:“格局小了。”
蒋真:“?”
冯问蓝:“我是担心昨晚连名带姓辱骂他,毁了他的白月光形象。以后他再看我,就很难代入了。”
蒋真:“……我看你在想peach!八百年见一次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做梦还骂他!”
“这个嘛……”
拉长的尾音有点卖关子的嫌疑。
冯问蓝转回脑袋,难为情地看着蒋真,脸颊泛红,欲语还休:“那就是午夜场的事了,你确定要听?”
“……”
蒋真一脚飞踢过去。
正好踢通冯问蓝堵塞的思路。
她顺势倒下,开始摆烂:“算了,他爱代不代,反正难受的又不是我。”
蒋真:“可是,你好不容易做一次梦,就不想知道说了什么梦话?万一对写文有帮助呢。”
“……对哦。”
冯问蓝差点忘了自己靠梦吃饭的现实。
被这么一提醒,她腾地坐起来,冒着被无视的风险,给掌握她梦话证据的人发了条短信。
——今晚月色真美,不知道你睡了没。
蒋真在旁边看着。
一听见震动,立马凑过去。
两个字映入眼帘。
——睡了。
冯问蓝:“……”
-
入夜后的春山老戏院逐渐热闹。
今晚唱的是《贵妃醉酒》。
花旦甫一开嗓,便引得全场掌声惊呼连连。
对比起来,二楼包厢安静得可怕。
孟斯礼坐在檐角雕花灯笼的光下,腕间佛珠被映照出几分慈悲。
回完消息,他也没抬眼,但终于开口打破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淡声道:“二位似乎不是很想看见我。”
今天来看戏的是新材料商业协会会长和三维科技董事长。
没等话落地,后者就接了起来:“二少爷说笑了,我俩哪儿能不想见您啊,就是不知道您今天突然来是有什么事。这堂子太小,不如咱们换个地儿聊?”
闻言,孟斯礼唇畔生出点笑意。
他缓缓掀睫,看向说话的人,语气闲淡:“马董是打算和我聊一拖再拖的项目进度,还是聊你最近和缅甸人的合作?”
话音一落,马董惊出一身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珠直往旁边瞟。
孟斯礼也目光一转:“张会长以为呢。”
两个问题都很棘手。
张会长只能赌一把,赔笑道:“您误会了,老马最近和吴总来往是为了您实验室丢东西的事。您也知道,他们在这种事上有些门道,兴许能帮您逮住那只耗子。”
这话说完,包厢又陷入长久的死寂。
周遭空气如同一堵墙,从四面八方不断向中心挤压。
张会长知道自己可能赌错了,滴着汗想补救的法子,那股窒息感却忽然消失。
抬头一看,对面的男人已经收回视线,似乎不打算深究了,笑了笑,说:“既然是误会,那二位继续看戏吧。”
张会长和马董一听,提着的一口气几乎同时泄下来。
下一秒,又在婉转低回的乐声里听见一声提醒。
“不过,那只耗子是我放走的,你们找的时候当心些,千万别被它反咬一口。”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散了好不容易找回的魂儿。
刚缓过来的俩人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男人的背影,没力气再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