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星空浩渺。
这个时辰,时卿本该睡下的,但丫鬟却来敲门,说是公主有请,正好她也想看看悦禾要耍什么花招,便去了。
经过昨日曦月的调查,她得知了不少跟悦禾有关的事,只是将这些消息全都串联在一起,那就显得矛盾了。
一时间,时卿也看不透,悦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她刁蛮任性,可她在百姓之中的口碑却极好,待人和善,从不欺辱下人,也不轻贱百姓,还救助苦难之人,不仅如此,每月更是会布善施粥,总之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怀苍生悲悯天下之人,那日却做出抢夺的事儿来,因她的身份与形象,似乎这一切都能用女儿家的任性,来轻易化解。
随着时卿的走近,琴声越来越清晰。
丫鬟终于在一座院门前停下,欠身行礼,“公子请。”
时卿颔首,随着丫鬟挑开帘子,缓步走了进去。
悦禾抚着琴,只看了时卿一眼,便将视线落回古琴之上,又弹得投入。
时卿在她对面落坐,闭着眼细细聆听,琴声如潺潺溪流,向心中流淌,而她也似全身心都融入了琴声中。
能将《渔樵问答》与《高山流水》融合得如此巧妙,可见其琴艺之高。
看来今夜,是免不了一番问与答了,至于是否为子期,她们谁也不知道。
微风吹过,时卿的鼻尖钻入一股异香,可却并非檀香,又睁眼环看四周,倒也了然。
“琴香?”
话音刚落,曲子也结束了,悦禾抬眸,“看来文公子对琴颇有造诣,那何为琴香?”
“不敢,不过是听家母说起过,凡人只知琴为听之物,却不知琴亦有香,需琴中极品,且弹琴之人需有极高的琴术造诣,通过拨动琴弦,使琴弦发热,琴木受热自然散发香味,再经琴波冲撞,香味随声四散开去,即为琴香。”
“原来令堂也是懂琴爱琴之人,可惜本宫弹琴数年,却从未有人道破过。”
“公主身份尊贵,又哪里有人敢在您面前口出狂言,若惹了不快,恐怕会有杀身之祸吧。”
话中处处埋怨,又拐着弯地骂她。
那双含情的眸子落在了时卿的脸上,笑道:“这不,阿玉你出现了。”
似是没料到悦禾会如此,时卿愣了那么一刻,但也很快回过神来,“多谢公主错爱,在下倒也没想到,殿下贵为一国公主,也想抛弃权势,向往归隐山林。”
悦禾的眉宇间多了份惆怅,“想弃的不能弃,出身所在,也是无奈呀。”
我见犹怜的模样,是谁见了,都想将她眉间的那份忧愁抹掉,可惜坐在她对面的人是时卿。
“那想得到的,便一定能得到?”
“若本宫说,本宫对阿玉是一见钟情,阿玉可信?”
“殿下说笑了,您必是阅人无数,见过的王孙贵胄更是不少,恐怕也不会是个见色起意之人吧。”
一见钟情说得委婉也中听,那见色起意就直白和粗鄙了许多,她故意如此,除发泄怒意以外,还存了试探的心思。
悦禾抿嘴轻笑,也不尴尬,更不恼,“阿玉好聪明呀,本宫竟瞒不了你。”
“阿玉觉得本宫好看吗?”
悦禾温柔的笑容中带着两分腼腆,眼中还蕴藏着期待,就像是一位少女等着爱慕之人的赞美。
“在下以为,公主身份高贵,周围阿谀奉承的声音不少,应听腻了吧?”
“当然,他们那些人呀,只会说好听的,阿玉就不同了,不仅敢数落本宫的不妥之处,又不迎合本宫,可见阿玉跟他们不一样,是诚实的。”
......
分明不熟,却又装出一副暧昧的姿态,可又让时卿难以挑出不对来,便只能道:“在下游历江湖数年,所见之人不少,公主自然算得上是难得的美人。”
得到了赞美,悦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同样赞叹道:“阿玉也是。”
悦禾拿起桌上的酒壶,为时卿斟了一杯,而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只是手下那切换机关的动作,尽收时卿眼底。
悦禾端起酒杯,笑道:“为感谢此番能够相遇,本宫敬阿玉一杯。”
见时卿不动,悦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酒壶,“阿玉也识得鸳鸯酒壶?”
不过一道眼神,便被洞悉了心事,又惹得这番试探,看来悦禾在她身上什么都没查到,“游走江湖时,自然见过。”
“鸳鸯壶又称阴阳壶,酒壶中有一隔断,将壶一分为二,一份装酒,一份可掺毒,但阿玉莫要误会,只因本宫不善饮酒,又恐阿玉不悦,这才将本宫的这杯换做了水,阿玉若是不信,可拿去瞧瞧。”
悦禾将酒杯向时卿递了稍许,笑道:“或本宫可与阿玉共饮一杯。”
时卿对上悦禾的双眸,其中蕴含的柔情,让时卿很是费解,明明不相识,更没有什么交情,想来也不过是惯用的手段罢了。
时卿接过悦禾递来的酒杯,就在她要喝之时,悦禾道:“阿玉就不害怕吗?其实这杯才是有毒的,本宫是故意如此,想激阿玉喝下这杯?”
时卿看了悦禾一眼,“故弄玄虚。”
说罢,便一饮而尽。
看着那见了底的酒杯,悦禾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看来阿玉也是怜香惜玉之人,舍不得要本宫的命。”
悦禾抬眸,又看向了时卿,“只是却将酒,推给了不善饮酒的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