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砚今日穿着上玄下赤冕服,衣绣日、月、星辰,头戴十二旒冕冠,身姿挺拔,尽显帝王威仪。一旁的怀仪则是身着上绀下皂曲裾深衣,青丝绾成繁复的环髻,正面饰有栩栩如生的凤凰发冠,两端各配一支花枝金钗和一支花丝金步摇,一步一摇曳,金光灿烂。
二人率先走在最前方,携手共进,后宫没有更多的妃嫔,也不曾添上皇子公主,是以走在帝后后面的只有林若云一人。
看着眼前相携的背影,那些被刻意压制的嫉妒、怨恨开始争先恐后涌出来。
掐着手心,三人在庄严肃穆的宗庙内拜祭列祖列宗,由成砚诉说去年功绩,愿祖先保佑大梁繁荣昌盛。
跪在柔软的蒲团上,成砚仰头看着牌位,有林若云在,他只克制看了一眼怀仪。
只见小姑娘双手合十,态度虔诚又认真,正目光灼灼同他方才一样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她在许愿?
成砚突然有些好奇,她此时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等完成拜祭,已是天光大亮,今日难得有个好天气,不再是灰蒙蒙的看得人心情阴郁,反而透着澄澈的蓝。风中的寒意虽仍有些透骨,不过总归这样的天气是叫人心情好的。
这样一番繁复折腾,彻底灭了怀仪的困意,不再上了车撵便撑着头打盹。她扶了扶发髻,微皱着眉,应是在嫌弃金饰过重。
“我方才见你面向祖先,态度热忱,似有所求。岁岁,你所求何事?”
身为他的皇后,面向成氏祖先,她会求什么?又能求什么?
不得不说,成砚是真的很好奇,如同百爪挠心。
怀仪坐的端正,闻言先是掀开眼皮凉凉看了一眼成砚,而后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求列祖列宗保佑你做个好皇帝。”
她的语气散漫,尽管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有半分诚意。
成砚顿时胸闷气短,只觉得她在敷衍自己,说愿他做个好皇帝,还不如说她在期望朝臣能日日找他麻烦来的更可信些。
她总是这样,想同他多说几句话便多说几句,不乐意了开口便是敷衍。
她板着一张脸,双手放在膝上,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
“岁岁……”看着中间隔的那段距离,成砚只觉得刺眼,他忍不住向怀仪方向挪了挪,却被一道冰冷的女生阻止。
“有事说事,别乱动!”
又开始了,成砚眼睛乌沉沉的,酝酿着风暴,自林廷之死后,她似乎总是这样,只要两人单独处于一个空间,她便难得给他几分好脸色,横眉冷眼,张嘴刺人。
像是恨不得将冷言冷语化作利剑,只求能将他刺得千疮百孔。
若他并非皇帝,而是一世家子,她怕是早就将剑架到他脖子上,逼他和离了吧?
想到此处,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
可惜那只是如果,他是天子,是她的丈夫,就算是下地狱,她也得跟着他一起。
他总在愤怒线上横跳,一会儿觉得新的一年,他应该开始着手改善二人关系,一辈子那样长,总不能做对怨偶。可不过一瞬他又觉得,反正在她眼里,他便是那十恶不赦的恶人,他竭心改善只会让她觉得惺惺作态。
既然如此,那就做一辈子的怨偶!
反正他这一生都不会放手。
在汹涌的偏执面前,那点微弱的理智根本不值一提。
一把将怀仪揽到身边,死死扣住她的肩,不让她挣脱。
怀仪动不了,她瞪着成砚,压着声音吼道:“成砚,你是不是有病!”
她真想将他的脑子剖开,看看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做戏就做戏,反正这深宫大家各有所图,在不知情的人面前他要装着帝后和睦,她也能配合,关键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是不是有病?
找她茬能让他快乐吗?
她咬着牙恨不得找根绳子勒死他!
男女力道悬殊太大,再是不情愿,她也只得暂时屈服,免得弄乱了妆发,让林若云平白看了笑话。
新岁第一天,成砚照例是要继续留在椒房殿,怀仪再怎么冷脸相对,他也能自顾自爬上床榻,气得怀仪牙痒痒。
次日成砚走的早,不再祭拜祖先,宫中又只有和怀仪相看两厌的林若云,她赖在锦被中,不愿起来。
翻滚间,软枕被挤到了一边,她的头被什么东西硌到。
微疼,怀仪皱着眉,支起半边身子,低头看见了一个锦囊,
红色,云纹,绣有“长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