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记得最后回头看那双月白色鞋子的场景。
女掌柜怜悯和同情的眼神、别客的嘲笑......
归家后,她哭了许久。
头一回冲着刘家郎发脾气,问他:“家里多少钱是我挣的,怎么就花不得?一双鞋!就一双鞋,一年到头,我给你们刘家累死累活,连一双新鞋也不配穿吗?!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写休书吧。”
那时候在鞋店遭受的一切狼狈和伤心涌上心头,她哀哀哭泣,铁了心就要休书。
想来,若那时要了休书,再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刘家郎出去片刻,再回来时候手里提着一双新鞋。
并不是那双她看中的,瞧着灰扑扑的,胜在鞋面上一对栩栩如生的穿花蝶。
刘家郎一番劝解和认错,她又变得不争气了。
一双鞋虽不如自己看中的那双,却也是新的,回去西来村受了很多婆子媳妇羡慕的眼神。
外人却不知,那双鞋子小了一码。
她一路从县里走回村里,两只脚冻得失去知觉,因为鞋小,一路上脚趾蜷缩,回了西来村,磨出了一脚的血泡。
血泡和冻疮川相长着,此后好几年一双脚没有好全的时候。
就连回家,她都不愿花那三文钱的车马钱,眼睁睁看着刘家郎坐着牛车离开。
做丈夫的花着她的血汗钱,在外宴请同窗吃酒,在家穿着细软好衣。
却连妻子鞋码大小都不记得。
两相对比,怎么能不叫人潸然泪下?
花骏看她一时欢喜,一时又难受地哭,长臂将小妻子搂在怀中,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安慰话语。
想想,学着旧时阿娘在世的样子,上身一左一右地摇晃,晃了三下,轻声呢喃着一曲东塘镇耳熟能详的小调。
他是第一次出声哼。
起初有些生疏,慢慢的,孔云彩哭声小了,靠在他怀中,上身往他怀里靠紧,纤细胳膊搂在他腰上。
在这一曲绵和而温柔的小调中,心绪渐渐平缓。
她从未和刘家郎相拥过,大约女人如水,天生便懂在汉子面前依附索暖。
耳边是丈夫近在咫尺的咚咚心跳声,她的心跳和他的重叠,沁凉的薄荷香就在呼吸进出,半分清醒中她顿悟,这辈子,这个人同她,大约就是话本子上说的命中注定。
今日花骏的一句话浮现在脑海中。
——“你我成亲乃是两情相许。”
她不知他的情意从何而起
却知道自己为何生情...
她轻轻蹭一下他的下颌,小调子停顿,花骏垂首看向怀中。
见她抠着他中衣袖子的边缘,长长的睫毛眨动着,琼鼻挺秀,皓齿轻咬下唇,齿边的红润渐白。
他伸出食指捻一下,解救了红润的樱桃唇。
“别咬......”
要说的后半截卡住
只因潋滟红唇轻启一条细缝,滑溜小舌又轻又淡地舔一下他的手指。
花骏眼底眸色一深,呼吸渐重,“可以吗?”
“那...那你轻点,明日我要早起的。”
小妇人眼神天真又娇憨,话语却具他无法说不的诱惑力。
花骏眼神不离她半分,抬手拆下她挽在脑后的长白玉簪,青丝三千如瀑垂下。
娘子如花,待君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