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临的话问的我哑口无言,尽管实际上,这世上他最不该怀疑的,便是我的真心。
除了他刚来的那些日子里,我较为散漫敷衍,后来那么多年中,我待他没一刻不是真心。
归根结底,我是一个重承诺又重感情的人。既然说了罩着,那就真的罩着;既然喊我一句大师兄,那么这一辈子就都是大师兄,谁想动他二人,就得先问我同不同意。——当然,如今已经是下辈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我依旧哑口无言。因为正是这一份真心,叫我对他心怀愧怍。
犹记得桃花林一事后,青墨河盯上了我,时不时就来找我麻烦。虽然彼时他还被封印着,论实力也就堪堪筑基,但楚昭临依旧很警惕,不声不吭地抱着木剑,在长廊里一站就是一下午,见着青墨河踪迹就砍。
他对青墨河的敌视简直就写在脸上了。我当时只以为是青墨河曾经差点吞了我们三个的缘故,但后来才发现不是。
楚昭临的敌视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他纯粹是敌视世上所有人罢了。
我、南宫玉、师父是仅有的例外。我们被他划进了名为“家人”的小圈子,分享了他仅有的信任和温柔。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觉得我栽的不冤枉。试想一下,一个漂亮的、阴鸷的小美人,冷冰冰地注视着世界,唯独对你投来信赖的目光,靠着你,追着你,一声声叫你大师兄……
别人受不受得了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受不了。
青墨河人虽然蠢,但这句话还真就说对了——我们剑修,真的就是粉身碎骨浑不怕,不做英雄不成活。
所以我栽了,栽得明明白白。即使我一直喜欢漂亮可爱的小师妹,对楚昭临的关注也依旧与日俱增。
并且我想到他日后是要成大器的,现在这个培养救世主的重任被楚昭临无意中交给了我,我便倍感压力山大。
为了排解这个压力,为了让他不那么依赖我,也因为我本就热情过剩——总之,我长大些之后,就开始频繁往山下跑,走南闯北斗鸡惹狗,认识了一堆狐朋狗友。
这里面就包括各大门派的各大弟子。因为有重华派自带的“天下第一”buff在身上,他们大多数打不过我,次数多了见到我就鬼哭狼嚎“重华叶微又来啦”,活像鬼子进村。
极少数能和我打个来回的,就成了我的好哥们儿,我们一起晃荡,于是鬼哭狼嚎变成了“重华叶微他们!带着那条蛇!又来啦!”
是的,青墨河也用一整片神蟒皮贿赂我,和我一起混下了山。
山下的日子,用青墨河的话来说,那是“贼他娘的快活”,直到我们人厌狗嫌小分队终于翻车,误闯上古大能的秘境,差点没命回来。
不过当时除了看过原著的我,没人知道那是上古大能的秘境。我也是进去之后才反应过来,然而为时已晚。
同行的云阳宗大弟子性格最虎,无数封求援信已经发出去了。我们各门的师弟师妹们接到信,本着一腔热血都来支援,楚昭临南宫玉也不例外。
我在秘境里看到一张张年轻兴奋的面容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尤其看到楚昭临和南宫玉也在其中,更是差点背过气去。
素来心大的我第一次焦虑起来,心想完了,修仙界的未来们要全砸我手里了,这下直接遗臭万年!
以云阳宗大弟子为首的朋友们还大咧咧安慰我,被我一眼瞪回去。
“乱搞、乱搞啊!”我痛心疾首,终于体会到了师父的心情。
“我们都搞不定,你叫一群小孩来有什么用,送死吗!”我疯狂摇晃朋友的肩膀,企图把他脑子里的水都摇出来。
“现在就祈祷这秘境主人心善不杀生了,否则死上几十几百个的,你我也没脸回去了,直接自杀谢罪吧!”
我素来吊儿郎当,一朝严肃起来威力加倍,朋友们也终于慌张起来,面面相觑问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最后还是宝昙门那位嫡传女弟子懂奇门八卦,挑了几个方向,笃定说生门必在其中。
于是留下她看护小孩,我们几个前去探路。九死一生找到生门,回来时我腿上身上都是伤,整个人鲜血淋漓。
不过都这样了,我反而不慌张,冷峻着一张脸让师弟师妹们整队,我们几个环护四周,缓缓前行。
南宫玉偷偷挤到我身边,用学的小法术给我治伤。楚昭临也想照做,我却严厉阻止了他。
“你好好待着,拿好你的东西。”我指了指他怀里的昆仑玉,“万一出了意外,你是最可能活着回去的人……你也一定要活着回去。”
我也是有私心的。能都活着最好,但如果只能活下来一个,我希望这个人是我们重华派的人。
我身为大师兄,又是始作俑者,要我独活自然不可能。而南宫玉和楚昭临选一个的话……
那还是楚昭临吧。
我做出了选择,把楚昭临留在人群最中心,转身爱怜地摸了摸南宫玉头发,接过了她递过来的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