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那只红泰迪会对卫霓突然发难。
红泰迪的两只犬齿又长又尖,滴着唾沫星子,眼看就要陷入她的小指肌肉——
解星散忽然揪住泰迪的尾巴,猛地往回一拽!
受到惊吓的泰迪回过头,狠狠一口咬到解星散的手背上。
“嘶——”
红泰迪被解星散甩出了几米,哀鸣一声,起身跑远了。
解星散眉头紧皱地看着手背上破皮的齿痕,以及正在从下方洇出的鲜血。
也就在此时,一直神隐不见的泰迪主人像她神出鬼没的狗一般,抱起夹着尾巴朝她哀鸣而去的泰迪,怒形于色地朝卫霓二人冲了过来。
“你们怎么打狗呢?!多大的脾气,连这么小的狗也打,你有没有人性?!”
人没到面前,大妈的唾沫星子就快飞到卫霓脸上了。
解星散把她往身后一拉,挺身走到兴师问罪的大妈面前。
“来得正好——你的狗咬伤了我,是蹲拘留所还是赔钱,你自己选一个吧。”
“蹲拘留所?!”大妈拖长声调飙出一个高音,和红泰迪一个毛色的泡面小卷短发笼着一双充满讥讽和挑衅的眼睛,瞪着解星散说,“我看你好大的本事,能把我关拘留所?”
“你遛狗不牵绳,已经违反了我国法律。关你——合情合理。”
“违什么法?违的什么法?!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法律!我家贝贝平时从不咬人,听话极了,怎么偏偏咬你?”大妈理直气壮地骂道,“你打狗被咬,我只能说活该!”
“活该是吧?行,我们就到警局里去讲道理。不过到时候——”解星散瞥了眼狗仗人势重新威风起来的红泰迪,“你这条狗到了警局,想活着出来恐怕就不容易了。”
大妈尖声尖气地说:“凭什么?!不就是狗狗咬了你一口,这么大一点的狗,咬一下又不会死!”
“就凭你一没狗绳,二没狗证,三纵容恶犬伤人。”
解星散脸色一冷,朝前走了一步。
“根据我国最新修订的动物防疫法规定,携带犬只出户应佩戴犬牌并系上牵引绳防止犬只伤人及传播疫情——”
“我国民法典也规定,凡是因狗主人不拴狗绳造成他人人身或财产损失的,不仅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还会受到刑事处罚。”
卫霓愣愣地看着□□小佬用法律作为自己的武器,一脸凶狠地威吓一愣一愣的大妈。
“一旦受到刑事处罚,你这人就留下案底了。不单你留下案底,你的直系三代都会受你影响,以后想考个公务员都过不了政审。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在意——”
解星散扬起一边嘴角,冷笑道:
“反正又不会死,是吧?”
大妈的脸色没那么好,也说不出强有力的反驳了。她抖了抖嘴皮子,自欺欺人地做了个嗤之以鼻的表情,转身就想离开。
“走哪儿去啊?等我报个警,你放心,附近就有派出所,出警只要三分钟!”解星散长腿一跨,挡到了大妈面前。
大妈心虚道:
“你想怎么样?”
“我一开始不是说了么,蹲拘留所还是赔钱,你自己选一个!”
几分钟后,滴地一声,解星散进账一千块。
大妈灰溜溜离开后,卫霓终于开口:
“不牵绳造成他人人身和财产损失的,只是可能受到刑事处罚,不是一定。”
“我知道啊。”解星散想也不想地说。
“那你还……”
“我故意吓唬她呢——”解星散说,“这些不牵绳的泰迪大妈,比螃蟹还横。你不说严重点,她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不过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是法外狂徒罗三的粉丝?”
只要由着他开口,就不可能有冷场的时候。
未免话题越走越远,卫霓开口将其拉回正轨:“我陪你去打狂犬疫苗。”
“真的?”解星散眼睛都亮了,仍假模假样地推拒了一下,“不会耽搁卫医生的工作吧?”
“今天是我休息。”卫霓避重就轻道,“更何况,那狗原本是想来咬我。”
“没这回事,那疯狗见谁都想咬。”
他客气他的,卫霓坚持说:
“不管怎么说……谢谢。”
卫霓掏出手机,查询了附近的医疗点。幸运的是,就在四百米外的地方,就有一家可以打狂犬疫苗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两人来到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门诊的医生看见解星散牵的四条大狗吓了一大跳。
“它们不咬人,咬人的是霍比特人养的霍比特狗。”
解星散不免又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狂犬疫苗共计三百来块,贵倒不算贵,但要打五针。光是来回所花费的时间就是一笔不小的损失——特别是像解星散这种身兼数职的打工能人,他要一千块损失费,也算合情合理。
结账的时候,卫霓想要拿自己的手机付疫苗钱。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解星散也不会挨这么一口。
卫霓不想欠他人情。
“别别别,我来付!”解星散急忙摸手机。
“我来。”
“我来我来——”
争执间,卫霓的手机震动起来。
成豫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趁她对着通话键犹豫的功夫,解星散把自己的付款码递了过去。
滴——
付款已完成。
“你……”卫霓蹙眉。
解星散神色随意:“你要是这么想补偿我……”
他一口说破了卫霓陪同的真心。
“不如让我送你回家吧。”
话音刚落,解星散又赶忙加了一句:
“事先声明——我的车现在上了牌,你可不能再说是黑车了。”
愧疚当下,卫霓一时难以回应。
她的手机在此时短暂地震了一下,成豫不再打电话,而是发来消息:
“别闹脾气了。”
一身通黑的青年仍在耐心等待她的回答,他的视线没有落在手机屏幕上,自然也不会知晓和她发消息的是她的丈夫。
她不仅不是单身,甚至不是未婚。
他或许只是想借一次搭讪开启新的恋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并非过往单纯的大姐姐。
她刚刚挣脱了盛大的幻境,挣扎在真实的泥泞之中。每个想要靠近的人,都可能被溅上扑腾时甩出的泥点。
紧接着,成豫的第二条消息跳了出来。
“我很累,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屏幕黑了下来,卫霓将手机锁屏放回衣兜。
她想要去做一件从前想也不会去想的事,一件不成熟的事。
无法言喻的冲动俘获了她。
她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着解星散。
“好。”
……
坐摩托车,有生以来头一遭。
卫霓这辈子坐过自行车三轮车、公交车、轿车……就是没坐过摩托车。
摩托车最快能跑多少,卫霓不知道,但她知道市内公路限速在六十码。解星散要是不想挨罚单,他再怎么轰油门,也只能保持六十码的速度。
不过是六十码,卫霓觉得自己能受得住。
解星散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似乎已经料定,卫霓会在后座惊声尖叫,会恐惧地抱紧他的腰,害怕得不敢睁开眼睛。
他的这种笃定,让卫霓生出一抹难得的叛逆和意气。
他那股火花般毫无规律可循的闯劲感染着卫霓。
那是一种涉世不深,还未经历过真正磋磨,面对世间仍能保持好奇的余裕。
他的示好如孩子般热忱。
人总是难以拒绝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