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大地上,两道身影继续前行。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徐生回首,巨大的树林离他已经很远,它顶上的乌云也已经散去,天上不再有人头落下,但徐生可以想象得到,那片土地此刻绝然是一片暗红。
他看向袖袍,那里有一点殷红。
自云端坠落而下的第一滴血毫不客气的在徐生身上留下了印记,但在那以后,那些血水就变了一个性情,仿佛在躲着他走。
徐生走到哪里,哪里便没了那些已经不再温热的液体。
一些乌鸦在天上飞来飞去,它们在这场血腥的淋浴里狂欢,但更多的则是落到了地面,开始享用美餐。
直到它们落在地面上,徐生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大。
一身羽毛像是黑金铸成,油亮的光自那里反射而出,眼睛并没比寻常乌鸦大上多少,喙却已经比得过鹰隼。
只看体形,它们就是一只换了皮的鹰。
地上的头颅大都已经摔得变了形状,像是从楼顶扔下来的西瓜,这些嗜血的生物动作着它们灵活的脖颈,四处打量,很快它们便找到了自己最钟爱的那一部分,碳一般漆黑的鸟喙毫不费力的啄穿开裂的骨头,巨树林里开始了一场盛宴。
这是徐生所不能接受的,他跑过去想要将这些大鸟踢飞,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对方。
就像是回到了一开始的枫桥镇,只不过红衣女子换成了这些乌鸦,被啃食的妇人换做了头颅,而他则成了那块被扔出去的断砖,怎么也碰不到杀人者的身体,自然也无力阻止正在发生的一切。
“这里怎么样?”
李长欢又问了他在枫桥镇所说过的话,但这一次,徐生没了初始时的愤怒,他看着周围的一切,眼里只有疑惑。
良久之后,徐生才道,
“你在骗我?”
“你又知道了?”
徐生没有理会对方话语里的讥讽,他伸手探向旁边的乌鸦,这一次他很慢,但结果仍旧一样,手掌穿过了这些大鸟,徐生又将手摸向地面的裂开的缝隙,那里已经被血液所充满,成了一道红色的溪流,但当徐生将手掌收回时,上面却什么也没有。
手掌上连一点多余的红色都没沾染上,比乌鸦的羽毛还要光亮。
“你究竟想做什么?”
徐生看向空中的黑影,此刻他已经认定对方是使了什么古怪的招数,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也许是那些黑雾。
对于身前少年的质疑,李长欢不为所动,他道,“我只是想让你看清现状而已。”
“然后沉浸在你自导自演的戏码里面吗?”
徐生不客气的回应,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并不存在,不,兴许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也有那些乌鸦和巨树,就像是枫桥镇和镇上的居民一样,但肯定没有头上的乌云和落下的人头,也没有吃人的红衣女子。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只是因为自己碰不到,就可以说它们不存在吗?”
李长欢飘到徐生身前,黑气支撑着衣角指向他白色袖子上的血迹,“那你可以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徐生一愣,他刚才只顾着看那些乌鸦和头颅,从而忽略了袖子上这点小小的印记。
白色的袍子像是一片雪地,小小的血迹是跌落在雪地上面的花瓣。
徐生看着它,他还真没法解释。
李长欢没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衣角换了个方向,指向远处那堆已经变得很小的棕黄粉末,那是一开始徐生碰倒下的道树。
当然,他还不知道那些树的名字。
李长欢这回没有说话,或者说有些话根本就用不着去说。
徐生愣在原地,目光一会落在进食的乌鸦身上,一会落在地缝里的血河上,一会又在巨树与他的袖子上徘徊。
他的目光正在变得茫然,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一个地方的东西,有些自己就能碰到,有些却像是幻象,怎么都接触不了?
李长欢没有说话,指向远处的衣角早已落下,徐生抬头,看着天上那些像是在特意避开他的血雨,忽然伸出手朝前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