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手上的镜子随着张开的指缝化作细小洪流重新归入下方的溪流,那些被倒映出的天空与枝叶先是一阵扭曲,随后彻底消失不见,徐生拿起石匣猛地回头,想要直面刚才看到的黑色身影。
“李长欢!”
然而,等徐生看到身后景象时,不由又渐渐变得疑惑。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刚才还倒映在他双掌间的怪异影子仿佛随着镜子的消失而一同远去了。
徐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尽管他深知自己所看到的没有任何问题。
眼前世界不会因为揉眼睛就产生变化,没过多久,徐生站起身来,不管这个地方有没有古怪,他现在都想离开了,只是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他想起来一句曾听到过的话。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肉眼所不能看见的,它需要用心眼。”
“如果你的眼睛不能看到,那就闭上它,转而用你的人多去听声音里的线索,用你的鼻子去呼吸,去找到那些不同寻常的气味,甚至,用你的每一寸肌肤去感受周围的一切。”
徐生深深吸了口气,尽管这里仍旧没有那些藏在草叶下与林间的黑雾,但李长欢还是出现了,只不过出现的地点是在他的心里。
那个神秘的黑影凭借着一个光怪离奇的梦境终究是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
环顾了一圈周围,徐生不自觉的张开双手,没了拉扯的石匣带子重重靠在他肩上,就在将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徐生突然自言自语,问了自己一句,
“这样会有用吗?”
不总是有用,但至少它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几乎没有什么迟顿,低沉的声音自然而然的从他心底响起,徐生莫名笑了一声,彻底合上双眼。
照亮事物的光被薄薄的眼皮挡在门外,世界又陷入黑暗,没有眼睛的参与,人看到的世界便会少去九成九,但或许真如李长欢所说,此时如果你足够仔细,足够用心,便可以凭着其他感官去发现那些原本藏在这九成九之下的那一点点东西。
而同样的,此时的事物虽然没了具体的印象,但它也因此得以给人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就比如现在的徐生。
远处的盛开的紫薇花与茉莉,以及脚下不知名的小白花,七月是属于它们的季节,花香与花瓣一同绽开,随着风在溪水附近飘荡,但这些香味到了闭着眼睛的徐生鼻子里后,却变了一个模样。
他朝着香味渐浓的方向走了几步,这对常人来说的清香此刻在他脑海里却是用以装饰的幽香,仿佛不久前正有一个女子在这里如他这般驻足观望。
与此同时,耳边的风声也变了一个模样,刨去溪水的流动之声以及草叶下虫鸣的低语,刨去那些摆动不止的窸窣树叶后,徐生隐隐听到了有人在哼唱。
徐生又一次调转了方向。
一步跨到对岸,脚下的溪流细小到不能给人以任何阻碍,他缓缓前进,去往的方向是溪流上方的密林。
如果徐生能知道苏青青找到自己时的经历,或许就会发现事情的走向是如此相近,但他此刻注意到的只有藏在风声下面的哼唱之声。
还有一件事他更加不会知道。
在数十里之外,一片东倒西歪的树林。
这地方徐生不会不认识,这是他们昨晚立身的营地,在这里,他刚刚与秦川几人经历了一场苦战,而且如果最后没有那古怪的灰袍人出现,那这场战斗可能还会更加凶险难熬。
而此刻,在被掩埋掉的篝火旁,灰袍人又一次现身了,这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在旁边,还有着一位年轻的女子。
在他手上握着一块小小铜镜,上面照出的却不是主人的面容,反而是一个闭着眼睛张开双手的怪异男子,这人自然就是徐生。
灰袍人手指一动,铜镜上的画面变了一变,视线从徐生的正面转移到后背,此刻,他正缓缓朝着溪流上方的密林前进,看上去就像一个虔诚至极的信徒。
这一幕落在谁眼里估计都会觉得古怪,试想有谁会在大白天闭上眼睛走路?徐生这模样让其他人见了只怕会觉得一定是摔坏了脑袋,但铜镜前的一男一女关注点却不在于此。
他们静静看着徐生走入密林,而后旁边的女子才开口道,
“他开了耳窍?”
这话语里充满了不确定以及疑惑,灰袍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盯着铜镜看了一阵后才缓缓点头。
女子的诧异从言语里爬到了脸上,
“怎么可能呢…除非他以前接触过修行之法,还得有执教长老在旁守护,否则他是不可能踏入这一境地的。”
灰袍人并没有为同伴的模样觉得大惊小怪,因为他也是同样的感受。
步入修道境界之前还有两个必要走的路程,一个是洞开七窍,一个则是豁通三田。
它们对修为不会有太大的提升,但却是修道之人所必需经过的路途,就如同房子下方的基石,它的稳固程度与上方建筑所能存留的最大时间息息相关。
也因此,在道门中,这一境界虽然低微,但却被极度重视,突破之时需要有护道之人守在身旁指引,严禁弟子私自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