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却发现,她那鱼钩上根本没有鱼饵,除了手里一根鱼竿,身旁空空如也。
言落单手抄兜,笑了声:“你这是姜太公钓鱼?”
盛望舒没回头,“不行啊?”
“李叔今年放的鱼苗不太行。”言落观察着湖面:“他没给你拿鱼饵?”
“我没问他要。”
言落失笑:“那你钓的什么鱼?”
盛望舒回头瞥他一眼:“愿者上钩啊。”
她勾了勾唇,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该属于你的,总会朝你而来,不属于你的,费力争取也不过是一场空。”
言落了然地扬起眉梢:“敢情你是在这参禅呢。”
盛望舒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方躲清闲,“知道还不快走,你打扰到我了。”
言落笑了声,却仍一言不发地站着。
湖面粼粼,夕阳落下来,淡金色的光芒随水波流动。
两人比水下的鱼儿还要安静。
过了好半晌,盛望舒才似不经意地催了句:“你在这耗着干嘛,不去厨房帮帮忙?”
言落:“你什么时候见我下过厨?”
刚才就见到了。
盛望舒正要找理由赶走他,言落低头看了眼手机道:“走吧,顾辞年和倪布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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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舒等言落离开后才起身,拎着鱼竿走到游廊边,正听到顾辞年一本正经地纠正倪布恬对言落的称呼。
“我平时都叫他落狗的……有时候也叫落水狗。”
盛望舒噗嗤一声笑出来,走上前去,笑盈盈地看着倪布恬:“甜甜姐,走,我带你钓鱼去。”
倪布恬一怔,笑了笑:“好啊。”
她主动来牵倪布恬,另一边,倪布恬的手指还被顾辞年紧紧攥在手心。
盛望舒啧他:“辞年哥,借甜甜姐陪我一会行吗?”
顾辞年眼皮掀了掀:“不借。”
“真没风度,你该不会是担心我把嫂子拐走吧?”
顾辞年轻嗤了声,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谁?你?”
他牵着倪布恬往前走,轻飘飘丢下一句:“你自己去湖边照照镜子。”
盛望舒被她堵到语塞,正想回击,看到迎面走来的蓝心。
蓝心把围裙脱了,穿一袭黑色掐腰长裙,在黄昏余晕的斑斓光线下,款款朝他们走来。
“你们来啦?”她颔首招呼顾辞年和倪布恬,十足女主人的架势。
倪布恬扬唇叫了声“蓝心姐”。
蓝心和她打过招呼,走到言落身边,轻声问:“准备得差不多了,开始吗?”
言落点头:“走吧。”
蓝心便笑了笑,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
盛望舒一时间站着没动,她手指搅着细细的鱼线,仰头看着泼天玫瑰红色的晚霞,唇角笑意渐渐淡去。
直到言落抽出手回头叫了她一声:“月亮?”
她恍然低头,神色如常地跟了上去。
许念汐临时出差拍摄过不来了,晚餐时,盛望舒和蓝心最后入座,她远远避开言落身边的那个空位,坐到了倪布恬身边。
整场晚餐,宋源他们几个都在吹捧蓝心的厨艺,起哄问今年能不能喝到蓝心和言落的喜酒。
乍一听到喜酒这个词,盛望舒感觉突兀,转念又想,这么多年来,蓝心是跟在言落身边最久的一任女友,也是唯一一个被他带来这种私人聚会、被宋源他们起哄着叫嫂子的。
认真说起来,盛望舒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言落谈恋爱,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介意,亲眼看到才发现自己还是会失落。
盛望舒安静品尝蓝心做的佛跳墙,味道的确不错。
她心悦诚服,蓝心是个很有耐心的女人,也温柔贤淑。
的确是言落会喜欢的那一类。
晚餐后,几个人又支起了麻将摊,言落和顾辞年去楼上谈事情。
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听着音乐闲聊,影音室里在放着电影。
盛望舒从张姨那得了一罐桃子酿,看倪布恬一个人坐着便走了过去。
“甜甜姐,张姨做的桃子酿,你要不要尝一尝?”
倪布恬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这个就是桃子饮料,你尝尝,一点酒味都没有的。”
盛望舒拿过一只水晶杯给倪布恬斟满,递到她面前,用眼神鼓励她品尝。
倪布恬轻轻嗅了下,扑鼻的桃子香气,果然没有难闻的酒精味道。
她轻轻抿了一口。
入后绵软,味蕾间满满的桃香味,还有一点淡淡的、类似于发酵的味道,比想象中好喝。
盛望舒和她碰杯,“甜甜姐,干杯。”
两人碰了杯,边喝边闲聊。
盛望舒对倪布恬印象不错,倪布恬和其他女明星不一样,更真实,更纯粹,更合眼缘。
盛望舒甚至一早关注了她和顾辞年的CP超话。
两人聊到开心,她拿出手机向倪布恬展示,“我现在也是‘年年有甜’超话里的一员哦。”
她挥了挥拳头,“垂死病中惊坐起,年年甜甜我可以!期待我粉的CP早日官宣!”
“咳咳咳……”倪布恬表情僵住,像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CP口号给雷到了。
盛望舒也觉得好笑,乐不可支地给她斟酒,两人再次碰杯。
话题投机,她们聊了许久,一罐桃子酿也下去大半,气氛越来越好,盛望舒没留意到倪布恬的眼神已经慢慢涣散。
等顾辞年找到影音室时,倪布恬正懒懒歪在沙发上,顾辞年一眼看出她的反常。
“甜甜。”他沉声叫她。
“阿忍。”倪布恬半眯着眼睛,抬手捏住他的脸颊往旁边扯,“你回来啦?”
顾辞年贴近她脸侧嗅了嗅,声音冷下来:“谁给你喝酒了?”
倪布恬摇头:“我没喝酒,我和月亮喝桃子酿。”
“你看。”她笑着,把酒杯举到他面前,手腕忽地向下一倾,桃子酿应声往下淌,尽数浇到他的西服上。
盛望舒这才发现情况不对,看顾辞年已经完全冷下脸,她放下酒杯,挪过去:“我们刚刚喝了张姨做的桃子酿。”
“谁让你给她喝酒的?”顾辞年声色冷得像浸在冰潭里。
盛望舒摸了摸鼻子:“是桃子酿啊。”
在她的认知里,桃子酿根本算不上酒,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倪布恬大概从没碰过含酒精的东西。
“对不起,我不知道姐姐不能喝酒。”盛望舒后悔得舌头打结。
蓝心跟在言落身后落后一步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明白了大半。
“抱歉,是我的错。”蓝心倒了杯温水上前,递给顾辞年:“今晚的佛跳墙里我放了些黄酒。”
“……”
顾辞年无话可说。
倪布恬这会儿酒劲上来了,整个人晕得厉害,顾辞年将她揽到怀里,喂她喝水。
她低头抿了口,烦躁地一抬手,把杯子打翻了。
一整杯水彻底打湿了顾辞年的西服外套。
顾辞年把外套脱下来丢在一边,将倪布恬拦腰抱起。
“我先带她回家。”他低声对言落交代了句。
“你刚刚也喝了酒,”言落说:“我让司机送你们。”
盛望舒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自责又后悔,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低声道歉,冷不丁被言落拉住了手腕。
她闷闷回头,言落朝她摇了摇头,目光温和宁静,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你不是故意的。”他用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轻声说。
盛望舒慢慢眨了下眼睛,心房在这一刻变得熨帖。
和倪布恬恋爱后,为了防止被狗仔跟拍,顾辞年近来一直开言落的车出入思北公馆。
他将倪布恬抱上汽车后座,言落追了上来,塞给他一件外套:“夜深了,外面凉,你先凑合着穿我这件。”
顾辞年没接,言落啧一声:“毛病”,不由分说将外套往车窗里一塞。
僵持两秒,顾辞年勉强穿上。
“今天这事儿对不住,改天我亲自跟弟妹道歉。”言落俯身趴在车窗外叮嘱一句,示意司机开车。
汽车驶离,其他人继续回别墅玩牌。
盛望舒落后一步,还站在路边。
三月的夜还有些冷,她只穿了单薄的裙子出门,头发被风吹起又放下,后背渐渐发凉。
她搓了搓手,肩上却忽而落上一道温暖的力度,鼻息之间有熟悉的檀木香。
盛望舒回眸,看到言落安静站在她侧后方。
她肩上披着他白天穿的那件西服外套。
她吸了吸鼻子,想把外套拿下来,被言落用手指压住,“好好穿着。”
盛望舒说:“我不冷。”
“我热,你先帮我披着。”言落不容置喙道。
大概是怕她脱下外套,言落的手指一直压在她肩膀上,看上去像是随手揽着她。
盛望舒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你别按着我。”
言落随即把手拿开,笑了声:“还自责呢?没事,顾辞年不会生你气的。”
盛望舒心里的确过意不去,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忘了,甜甜姐又不是我这样的酒鬼,我瞎哄她喝什么桃子酿啊。”
“张姨做的桃子酿酒精度只有三度,喝上几杯不会醉人的,大概是因为佛跳墙里放了一瓶黄酒的缘故。”
“成年人谁没喝醉过几回,改天我去跟他们赔罪。”言落安抚地拍了下她的肩:“不是什么大事儿,别想了。”
他揶揄地笑了声:“说不定顾辞年今晚还会感谢你。”
盛望舒疑惑地眨眨眼,言落已经抬脚往前走了。
等她一脸复杂地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时,言落转头朝她招了招手,“祖宗,发什么呆呢,快进来。”
他颀长的身影落在斑斓璀璨的光线里,侧脸线条流畅冷冽,笑意却温柔。
盛望舒总是在他那样的眼神中动摇、沦陷。
她蓦的想到早些时候和倪布恬的聊天。
她问倪布恬为什么答应顾辞年的追求。
倪布恬笑说:“大概是因为他每次看向我时不同于别人的温柔,和他在我失落时义无反顾伸来的手。”
没人能抵过偏爱,哪怕言落对她的好不是出于爱情。
他是除了家人外第一个对她这么好,又自始至终都对她这么好的人。
言落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盛望舒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院子里在放着音乐,一声一声落入耳里,像是在唱她。
“我不是除了你就没人要/我只是除了你谁都不想要。
我曾经的骄傲全被你抹杀掉/心都碎了还在念着你的好。”
盛望舒突然觉得可笑,歌词可笑,她更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