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霖直接伸手来拿白布,“我自己来。”
苏清没松手,“不行,这伤口碰到酒精肯定很疼,你可能下不去手。消毒不彻底的话,会发炎。”
他耐着脾气说好话,“你这是闹什么脾气?是我寻你寻得太晚了,不开心……”
“师尊你太味儿了,熏得慌。”顾霖沉着脸打断苏清的话。
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但是苏清爱干净。
师尊这么要面子的人,听了这句肯定会气急败坏的把自己推出去的……
苏清眉头一挑,“味儿?”
抬袖闻了闻,确实闻到身上确实有一股药味儿。
他不以为意地靠近顾霖挪了半寸,一把抓住他的手,“那你就给我忍着,消毒重要。”
苏清掌心有汗,湿湿黏黏贴在顾霖的手腕上。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很热。
顾霖身上又是伤又是汗,很不清爽。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清掌心的那点微润的潮湿,刺激得他整个人都绷直了。
风吹过树叶,传来沙沙的轻响,打在心上,挠的人更痒了。
顾霖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苏清仔细端详着顾霖身上的伤口,胳膊上三个,胸口一个,大腿上还有一个,右小臂上那个尤为严重,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疼就喊,别忍着。”苏清嘱咐了一句,开始用毛巾帮顾霖擦拭伤口。
他能感觉到,蘸了浓酒的白布盖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时,顾霖全身的肌肉僵了一僵,但没出声。
苏清动作一顿,“弄疼你了?”
顾霖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见他神色如常,眉头都没皱一下,苏清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处理的仔细,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擦拭完了顾霖身上所有的伤口,仔细包扎上药之后,苏清抬头,才发现顾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苏清心疼,“不是说疼就喊吗,干嘛一声不吭。”
顾霖别过脸去,“不疼。”
苏清,“……”
他起身,从方僮的柜子里找了件干净衣服让顾霖换上。
顾霖抱着衣服,“你出去。”
苏清,“……”
房间不大,苏清也没有避嫌的地方可以躲,便转了个身,面冲着门外不看顾霖。
“你身上的伤口怎么弄得?”
等着顾霖换衣服的功夫,苏清和他闲聊。
“在流脓,就割了。”
顾霖声音没什么起伏,谈起在自己身上戳了五个血窟窿的语气,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稀松平常。
差一点命都没了,你这什么态度!
苏清气得转头回去骂人,“有病吧没事儿戳自己玩儿吗……”
顾霖刚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整个身上□□在外面,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
肌肤玉一般白皙,隐隐可以看到肌肉线条下血管突突的跳着,有种让人血脉喷张的爆发力。
苏清骂人的声音顿时哑了……
完了,这身材,移不开眼怎么办!
“师尊!”顾霖压低着声音喊了一声。
苏清蓦然回神。
他抬眼就对上顾霖那凛凛寒光要吃人的目光……
额……
他今日尴尬星罩命,宜挖坑活埋,忌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清一叠声道歉,连忙将身子转了回去。
顾霖看了苏清背影片刻,目光落在他微微发红的耳根上,眼中的冰冷不觉去了两分。
半晌,顾霖才道,“好了。”
苏清转过身来,看着顾霖胳膊上腿上的被绷带缠出来出来的小鼓包,叹了口气,“多大点事儿,至于自残?”
顾霖沉着脸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行吧……
小徒弟又变哑巴了。
苏清径自走到五斗橱前,从里面抱了一床被子出来铺地铺,“你是病人,今晚床让给你睡,我睡地上。”
“不必。”
他正铺着被子,就听顾霖突然没来由的来了一句,抬头,就对上了顾霖正看过来的目光,梗着脖子道,“我没那么弱。”
弱那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伤痕累累躲在暗处舔舐伤口的小兽,突然遇到外敌,陡然把一身的伤藏起来,故作镇定的呲牙咧嘴。
院内微风吹过,正好窗子开着,直接吹熄了桌角的蜡烛。
倏地,屋子里便暗了下来,袅袅烛烟升起,红烛暗香散了满屋。
顾霖穿进尸障里,继承了原主浑身流脓的身子,并不是真正感染疫病。只要将脓疮彻底清除,再辅以最基础的疗愈法术,一两日后便能摆脱反复低烧的症状。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剜肉刮骨。
苏清却突然有些没来由的心疼。
他都说了要去救他了,这人到底逞强做什么。
不怪乎小徒弟日后会黑化了,对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手,对别人,又能有什么怜悯呢。
想起方才推门进到柴房的那一幕,顾霖半靠在墙边望他,那,应该已经是他能摆出的最体面的姿势了吧……
若不是真的伤重的站不起来,他绝不会允许自己俯视他的。
这个人,小小年纪,怎么倔成这样。
苏清跪坐在地上,望着坐在床边的顾霖。月光清辉顺着窗棱洒近屋中,将他二人的影子在地上并排拉的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