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号人在溪边做准备,阿彩已经加入其中,正挥舞着铁锨往河边泥泞的地上填沙子。
“你这小朋友可真能干,”吕明树站在一旁歇息,捂着因操作不当被铁锨砸到的脑门感慨,说完他又瞄了眼不远处的各个演员。
因为怕脱妆,十几个演员都老老实实站在树荫下,身旁的助理有的拿小风扇,有的打伞,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发出不小的动静。
只有一个异类,那就是创造出黄金十分钟的金珏大小姐,正跟在阿彩身后上蹿下跳地帮倒忙。
金珏那年轻的助理跟着她跑,累的满头大汗也没能将太阳伞遮到她头上。
见无人注意这边后,吕明树压低声音说,“这样行得通么?”
林春池坐在铺了冰垫的椅子上,小米在她身旁摆了两个无线迷你小空调风扇,再加上椅子下还趴了个鱼嘤嘤,冷气环绕下,即便穿了四层衣服也没出一滴汗。
她正低头翻阅着台词本,闻言掀起眼皮不着痕迹地扫过场内,嘴唇轻启轻声说,“不行也得行,谁叫你铁了心要在这拍戏?”
吕明树讪讪地蹲下来,一边蹭冷气一边苦大仇深地叹气,“你以为我想?我全部身家都投进来了,造了这么多牛逼的实景,我的后半生就指望这部戏一飞冲天了。”
这番话林春池早就听过了,在得知有识种要来狙击她后,她不是没有尝试着和吕明树沟通,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看着拍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
吕明树说他连着好几天做梦,梦到自己去奥斯卡领奖,在满堂外国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把。
“唉可惜那位高人走了...”吕明树摇头,“否则和钱大师一起,岂不是强强联合!”
钱大师。
林春池抿抿嘴角,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吕明树添堵,便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群戏拍得还算顺利,但完成后也是将近六点,日头被山峦挡住,此间多了几分雨后的凉薄。
剧组几十号工作人员开始收拾道具,林春池望向溪对岸的一棵枝干粗壮的树,那里有一面祭旗。
这是一面距离酒店最近的祭旗。
树干后的山林,郁郁沉沉,仿佛藏着个虎视眈眈的恶鬼,只待时机成熟便能冲进这人员密集的酒店里大快朵颐。
捏紧手里的本子,林春池头也不回地坐上了房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房车晃晃悠悠,阿彩拉上窗帘,一改刚刚蔫巴的样子,蹿到后窗从缝隙中偷看。
“她干嘛?”
顾雪不解。
林春池目视前方,轻声说,“闲的吧。”
在演员们的车都撤走后,场地内只剩下四五个男工作人员,将地上残留下的垃圾装进袋子中,几人低声聊着天。
突然一个眼尖的男人看到溪对岸的沙石中,有个什么东西闪闪发光,远处瞧着像个钻石,便开起了玩笑,“你们快看,那头是不是有个大钻戒。”
其他人纷纷笑骂起来,说他想钱想疯了,还有人起哄叫他去捡来看看。
男人竟当真挑了处河床窄水流并不湍急的地方,淌着水走到对岸,从沙石中扒拉出个玻璃碎片。
这边的几个人哄堂大笑,笑得对岸的男人涨红了脸,将玻璃碎片往溪里一丢,边解腰带边向林中走去,“你们等我会儿,我方便一下!”
男人也没往深处走,就选择了一棵特别粗的树,在树后解手后拉上裤子拉链,脚尖不小心怼到树干上,传来了柱形物体的触感。
男子却好像并未察觉,低骂声便快步返了回去,约莫十分钟,几人也乘上小车离开了。
车上,同伴看着男人毫无血色的脸上不断冒冷汗,打趣道:“冯山你是撒尿的时候撞鬼了么?”
唤作冯山的男子像是被蜂子蛰了一下,急忙冷着脸打断,“把嘴闭上!”
出言的人本是玩笑,哪知被这么一喝,不明觉得心里一跳,一时间说不上话,便依言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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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们身后,恢复如常的溪边,陡然一静。
那面立于树后的祭旗,因为男人的动作歪了点,尔后缓缓地倒下。
冰冷阴寒的气息席卷而来,奔腾的溪流仿佛也为之一滞,雨后微凉的空气逐渐染上了一股腐肉的腥臭味。
是夜。
清凌凌的溪面上倒映着皎洁的弦月,林中愈静,只闻淅沥沥的水流声,宁静悠然。
猛地,一只锈红色的布鞋重重踏在溪面上,溅碎了一汪月色,顷刻间,水中溶出一团鲜红的血雾。
万籁俱寂,有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