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晔这般惊讶动容,郭永不由愈发得意,笑声愈发宏亮,直冲霄汉而去。
过了好久,方才被风吹散,远远传播在翠绿的原野之上。
......
另一边的成都城中。
益州牧刘章的府邸侧室,此时犹自笑声不绝,不过相比起初的时候,却明显能听出有些开始中气不足了。
那文士已经大笑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了,却因为鲁肃一直没有任何回应,一时间竟让他僵在那里。
一直笑下去吧,他这肺活量明显是支撑不了,可要突然停下吧,却又没有好的理由,进退两难之下,那文士原本睥睨鲁肃的眼神渐渐变成了恳求,甚至开始眨起眼来,似乎在说:“鲁兄快开口吧,咱们来聊聊你出使的事如何?”
鲁肃带着和煦的笑容凝视着他,却还是不肯说话。
这时边上众人之中,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另一个文士干咳了声,开口问道:“张别驾为何发笑?”
那文士好似捞着了个救命的稻草,急忙停下笑声,给帮他解围的那人送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如释重负,忙不迭接口说道:“吾之所以发笑,不为别事,正是为了这位从扬州而来的鲁使者。”
说话的同时,已是转头望向鲁肃,毕竟若按常理,接下来鲁肃肯定是要回上一句:“哦,此话怎讲?”或是直接便道:“请问我有何可笑之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鲁肃竟然还是没有开口,依旧安静地负手站在那里,澹澹看着他,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变成了哑巴一般。
没办法,先前帮文士解围的那人只好继续去做捧跟,“那么请问别驾,不知鲁使者究竟有何可笑之处?”
终于算是进入正题了...
那文士暗自松了口气,同时昂起首、挺起胸,正要好好展示自家的雄辩之才,却不料就在他刚刚收缩丹田、把中气聚足,将将便要开口之际,鲁肃却是这时有了动作!
却见鲁肃先对那文士微一拱手,旋即含笑问道:“未请教尊驾名讳?”
“你...我...”
话都到嘴边了,却被人临门拦住,那文士郁闷的直欲吐血,只不过鲁肃既是代表扬州,又问的极是合理,毕竟两人对话之前,原本就应该各报家门,互知根底,才能方便交流,无奈之下,只得神情不善地看了鲁肃好一会儿,方才不甘地拱手会理,道:“在下成都张松。”
“尝闻成都有两张,伯兄君矫,气度威严,仲弟子乔,明智不凡。”听到对方便是张松,鲁肃登时神情一肃,点了点头,“原来阁下便是过目不忘的张子乔啊,真是失敬了。”
成都两张,说的便是张松和他的哥哥张肃,兄弟二人皆是有能之士,加上其出身的张氏又是蜀地的顶级世家之一,于是从很早开始就都入了刘章麾下效力。
不过相比而言,身材伟岸,气度威严的哥哥张素明显更得刘章看重,在去年便升迁为广汉太守,而张松却因为其貌不扬,缺乏翩翩神采,至今不过是个别驾。
当然,其实也不仅仅是相貌的问题,张松这人的性格也不太好,说好听就是恃才傲物,说不好听就是性格尖酸,嘴巴刻薄,与以前的祢衡颇为相似。
当然,论及毒舌程度,张松还是不及祢衡,再加上出身高门,所以他在成都只能说人缘不佳,朋友极少,大部分的同僚虽然内心不愿与其深交,但起码表面上还是会客客气气,打打招呼的。
这也正是适才张松落入尴尬境地半天,迟迟没有人愿意替其解围的缘故,那是没眼力劲吗?那就是装傻充愣,纯心想要看他笑话的!
许靖前车之鉴,鲁肃场面话说的再是漂亮,张松也是置若罔闻,待他说完之后,当即再聚中气,二度仰头又是一阵大笑,不过这回学聪明了,笑了没两声便就收声,便及侧目鲁肃,冷哼一声道:“鲁使者今日入蜀,可是欲效仪、秦之舌,游说...”
长篇大论刚开了个头,鲁肃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再又插口道:“别驾昆仲之名,肃虽江东微末之士,亦尝有听闻,如雷贯耳,今日能睹尊严,实在三生有幸,却有一问,想先请问别驾。”
硬生生把话头再度压下,直把张松憋得满脸通红,这也难怪,他向来自负口才,更爱与人辩论,结果碰见鲁肃这等油盐不进的浑人,要么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要么就是刚说几句便即压下,如此憋屈,焉能不怒?
可是鲁肃方才便说许靖乃是不知礼仪之辈,如今张松若是问话不回,不是更加的落其口实,主动将打击面扩大道成都群臣么?
思及此节,张松只得强自忍住怒气,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住鲁肃,看这模样好似恨不得一口将之吞下,不过嘴上依旧还是回了一句:“鲁使者有何问题,且请说吧,吾洗耳恭听。”
“别驾言重了。”鲁肃若无其事的游走视线,一边观望堂中众人,一边状似好奇地问道:“不知别驾之兄,君矫先生今日可在此地?”
“不在!”
张松语气十分生硬地道:“家兄年前便被主公任为广汉太守,除了沐休之日,平时皆不在成都。”
“这样么?”
明明早知此事,鲁肃却是一脸惋惜地道:“缘悭一面,可惜可惜!”
跌足嗟叹了好一会儿,方才将视线回落张松身上,裣衽正容道:“方才别驾似乎有话要说,别驾乃蜀中名士,不知有何教我?”
舌战亦如军战,气可鼓,不可泄,接二连三地打岔之下,张松原本如虹的气势早已泄落,正合交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