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榻沿定睛打量了许久,王政方才缓缓起身,扭头问道:“这都过了多久了,吴牛为何还是不醒?”
他的脸容静若平湖,语调更是出奇的冷静,丝毫不现喜怒,但是一旁的医官却觉得整条嵴骨都凉浸浸的,勉强颤抖着声音道:“是小人无能,还望州牧恕罪。”
王政闻言瞥了医官一眼,澹澹地道:“本将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问他为何至今不醒。”
“禀州牧。”
医官的身子躬的愈发低了:“吴校尉伤势十分严重,换在旁人身上,说是致命也不为过,也亏得他体魄过人,方能支撑至今,但毕竟失血过多,精气亏损,昏迷不醒也...也是循合医理之事。”
这的确是实话,但是王政却是不置可否,而医官此时躬身低首,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只得闭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堂内突然响起一阵步伐声,意识到王政正在踱步走向自己,医官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王政疾步走到医官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医官好一会儿,突然拍了拍医官的肩膀,温言说道:“先生不要心有顾忌,只需尽力便可,若是吴牛当真不能苏醒,也是命数有定,并非你的责任。”
“毕竟再是高明的医生,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
眼见王政日日前来探视,吴牛却是迟迟不醒,那医官本已恐慌之极,生怕自家会被迁怒,万万没有料到王政竟是这般态度,既是诧异,又是感动。
毕竟这医官之前也是侍奉过别的贵人,实在太明白了,越是身居高位之人,有时候却越难通情达理!
他抬头望向王政,刚要说些什么,却见王政微微一笑,转对一旁的吴牛亲兵吩咐:“好生照料吴牛,接下来本将就不来探视了,他若苏醒,第一时间前来禀报。”
“诺!”
返回帅帐不久,王政便即招来哨骑闻讯,“江陵城近日可有异动?”
“禀将军。”
也不知是夏日炎热,风厉气闷,还是因为忙碌奔波,不曾休息,抑或是因为遭逢难得的失败,哨骑的一双眼珠子尽是血丝:“江陵却是有些动作。”
王政问道:“什么动作?”
“一是城中突然派出了不少民夫前往城外东面,修筑一处新的营盘。”
哨骑回道:“动作很是麻利,今日已然建成,只剩下一些营壕还没筑好,但估摸着最迟也就明日当能完工。”
“在城东驻营...”
王政思忖片刻,微微颔首,又问道:“还有别的吗?”
“另外就是江陵已和城外的关羽部联系上了。”
提到这个名字,哨骑的声音愈发沙哑,似是咬牙切齿在鼓劲般:“似有迎其入城之意。”
“哦?”
听到这话,王政当即双眼一亮,目露奇光:“关羽要入江陵了?”
“是啊。”
哨骑没注意到王政的神态,犹自黑着张脸,愤愤地道:“狗日的,若是让这厮入了江陵,可就愈发棘手了!”
“棘手什么?”
王政闻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哨骑:“听你的意思,是觉得若让关羽进入江陵,咱们便难以攻下此城,是吗?”
哨骑张了张嘴,好半晌方才点头:“这厮虽然可恨,却端是一个厉害人物,毕竟...”
顿了顿,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心中的话,“毕竟连吴校尉这等勇将,都不是他的对手。”
“哈哈。”
王政哑然失笑:“你是不是本想要说,毕竟连本将都不敢与他正面为敌,竟要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末将不敢。”
那哨骑嘴里虽是这么说着,低下头前望向王政的一眼,却是带着些许失望。
既在王政面前敢这般作态,这哨骑自然也是入了系统队伍的赵县老卒,对王政向来是奉若神明,眼见在吴牛险些丧命的重大失利之下,战无不胜的天公将军不仅不去迎敌,反而还高举免战,主动撤退,大异往日作风....
落在他这等老卒的眼里,自然便觉得是王政自觉不是关羽对手,故而主动避战。
因而有所失望,乃至形象幻灭,自是在所难免。
其实失望的何止是这哨骑,王政这些时日巡视营中,时常也能从别的士卒那里看到类似的眼神,其中意味,乃至原因何在,他也是心知肚明。
若不是有系统在,怕是不仅会有失望,甚至还有不满吧?
暗自吐槽之下,王政却不去出言解释,他也不屑解释,毕竟行动才是最有力的言语。
当初下邳城下,他尚能与张飞斗个不分上下,甚至略占上风,今时今日,岂会敌不过关羽?
至于怕了关羽畏惧关羽云云,更是天大的笑话。
明明拥有战胜强敌的自信和底气,却犹自隐忍不发,自然是因为王政所谋者大。
想到命垂一线的吴牛,又思及当年阵亡的张饶,面带笑容的王政突然剑眉一挑,双目射出阴鸷的厉芒!
没错,从得知关羽出现在江陵的第一刻起,他便下了决心,绝不容对方生离!
但王政也十分清楚,关羽怎么说也是位列当世超一流的武将,个人武力到达了这等程度,胜已不易,杀更万难,即便是十面包围,乃至王政亲自出手,也不能保证留下此人性命。
若想要百分百的把握,首先便要与诛杀孙策一般,先将关羽引到一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