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郑恭露出厌恶神色。
郑易也觉得皇帝太薄情。云戈没了才多久,他就如此行事?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燕叔。
思及此处,郑易头大如斗,尴尬万分。若不是他信誓旦旦说那人身形与云戈相似,燕叔怎么会抱有那样大的期望?
看了儿子神色,郑恭叹一口气,道:“还是我去与将军说。”
这边郑家父子的对话、燕正源的状况,燕云戈自然是一律不知。
转眼,天子在上林苑的行程已经过半。他待燕云戈是真的颇上心,从各样兽皮到自己亲猎的鹿肉,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搬到云郎面前。但是,也绝口不提燕云戈离开行宫、在附近转转的可能性。
“哗哗”的削木头声中,燕云戈静静思索。
他曾经试探过。只要自己接近院门,就会有宫女太监过来,问他需要什么。他说自己在门口看看,那些宫人面上还是笑,口中却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不是明白的拒绝,而是以各样手段岔开话题。一次两次还能是巧合,三次四次,燕云戈已经能够肯定,陆明煜一定要求过,让他们“看着”自己,一定不能让自己出去。
他手下动作一顿,脑海里冒出一个模糊念头。
也许清光的目的就在这里。
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一旦其他人看到自己,就会暴露一些事情。
那要怎么办?
手心里的木雕已经有了雏形,是一只喜鹊。
燕云戈最近几日实在太闲。他不能出门,想练武,空间也没有永和殿院子宽敞。到最后,干脆发展一门新的手艺。
出乎意料,他做得不错。几次尝试下来,就能精细地雕刻出喜鹊的身体轮廓。方才打磨好喙部,接下来,就是再细细刻画每一根羽毛。
这是一项漫长活计。据燕云戈估计,如果一切都按照最细致的标准来,回到长安都不一定把这只喜鹊雕完。
他吹了口手边的木屑,心不在焉,想:眼看就要回长安了。一旦回去,我人在宫中,更是谁都不能瞧见。再要知道答案,是真正千难万难。事情在心头积得久了,只怕会愈发难捱。不,决不能如此。
他必须出去看看。
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走是不太可能了。但若是谎称自己要歇息,从墙上翻出去应该不难。
万一被发现……嗯,清光会生气吗?
会。
那么,清光会原谅他吗?
燕云戈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似乎真的在凭借天子的宠爱,计划做一些绝对违背天子意愿的事。
他告诉自己:会的。
清光爱他,爱到愿意连皇后宫妃都不要,顶着那样大的压力,只想与他相守。
他或许会一时生燕云戈的气,却不可能永远生气。他会原谅燕云戈,至多,呃,有三五个月不能侍寝。
燕云戈掂量一下,觉得如果这是让自己安心与天子度日的代价,似乎可以接受。
他做好打算,把雕到一半的喜鹊放在一边,按照先前计划的那样,说自己要休息一会儿,让宫人们不要打扰。
宫人们退下了,燕云戈翻窗而出。
他身手绝佳,直到进了马厩,都未被人察觉。
燕云戈随意牵了一匹马,往外行去。
他一路小心谨慎,饶是如此,还是出了意外,被人撞见。
不过撞见他的是一个刚刚被分到上林苑当差的小太监,并未认出身前将军,只问他从何处来,这是要做什么。
燕云戈编了话答,顺利脱身。往后,他来到无人处,骑上马,随意往前。
清风吹来,他的心情逐渐鼓噪。
在这儿骑马,感觉与在宫中完全不同。
更加宽广辽阔,天高地远。
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乐声,那是天子所在。而在这荒僻处,除去零星走兽之外,唯有他燕云戈一人。
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燕云戈来到一处丘前。
他拉住缰绳,马蹄腾空而起。燕云戈举目四顾,听着风吹过草丛的声音。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丘陵之后的溪谷。溪谷往后,则是开阔无际的平原。
他知道。
他来过这里。
这一瞬间,燕云戈倏忽无比肯定。
过往的记忆依然隐在雾中。可燕云戈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拧眉思索。正在这时,旁侧林中传来一阵“沙沙”响动。燕云戈心尖一跳,意识到,有人来了。
是谁?
他转头望去。这一瞬间,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