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1 / 1)石路首页

半个时辰后许长安方垂头丧气的回转,彼时我已将白子期挪到床上躺好,并将他头脸上的血水擦拭干净。    白子期尚未醒转,幸而他虽呼吸微弱,脉搏却很强劲,并非看起来这般凶险;我自然也就放心不少。    只是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许长安那句妖气,这句话困扰着我令我左思右想偏不得其法,总隐隐觉得白子期体内的妖气与金枝有关,但具体什么关系却又揣摩不透。    想来他必然与金枝有个不可说的过去吧?却不知我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与许若青又有怎样纠.缠?    最近很少忆起许若青,就连那个梦魇都极少出现。自打遇到许长安,过去的一切都成了个模糊的影子,我仿佛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却不再切身体会到那种痛彻肺腑。    “找到金枝了么?”我问许长安。    他便摇头,末了走到床边躬身子去看白子期,忿忿地在他脑袋上敲一下,道:“你个呆子,是要吓死我。”    “喂,你这样会弄伤他的。”我不由惊呼道,许长安便敛手,拖过把椅子坐下。他双手大力在脸上揉了揉,叹气道:“柳爻,你后悔么?”    “呃?”我一头雾水地看向他,他便又道:“自打捡回我后你就一直与鬼怪妖物纠.缠,若不是当初你救我,也许现在已经找到许若青。”    他说许若青的时候声调闷闷的,似个重锤敲在我心尖儿。    我做个笑意在脸上,摇头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会后悔救下你。我虽很想找到许若青,也只是因为我一直相信曾丢失过一段记忆,而那段记忆与他有关。我只是不想活得浑浑噩噩而已。”    许长安豁然抬头,他一双眼锁定我的眼, “柳爻,我找不到金枝了,看这房间惨烈程度,恐怕她凶多吉少。实话告诉你,我与金枝以及白子期很早就相识。当初骗你是我不对,谢谢你不计较。相信你也看出白子期与金枝的关系不一般,而白子期这次之所以能活下来,我相信全凭他体内那新增的妖气。”    “你是说,金枝是妖?”我打断他的话,似乎抓住了某个重要线索。    “是。”许长安泄气地点头,又道:“我相信那妖气就是金枝的妖丹,我只是很疑惑,为何妖气中还带着另一股仙气。按说白子期此时的修为只能修成银丹,体内不会带有仙气。”    他说着说着似乎越发糊涂起来,泄气地挠了挠头,道:“总之,白子期之所以还没死,恐怕就是因为他服食了金枝的内丹。可你也知道,无论人妖鬼尽皆凭借一枚内丹,若没了内丹,恐怕也就万事成空。”    “所以,你推测金枝为了救白道长将自己的内丹给他服食,而金枝已经死了?”我问。    许长安就点头,重重叹了口气。    我也叹口气,目光转向窗上的血符,道:“你也不必太悲观,你可还记得我们初到这茅屋之时门窗皆被血符封印,而白子期那时还在房内,并且陷入晕厥之中。既然他不可能自己做血符封印这间房子,那么还有谁会做血符来抵御婴灵呢?所以,至少金枝离开之时还活着。”    “即便还未死,恐怕也离死不远。”许长安深吸口气,豁然立起身来,他失控的冲到我身前,双手扳住我肩头,道:“今天我说这些是因为自白子期与金枝的身上看到你我。直到此时我才明白,有些话如果这一刻不说,也许下一刻就没机会再说。”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磕巴道:“你说,你说。”    “柳爻,其实我就——”许长安艰难开口,然而话只说了半句,他一张脸就猛的涨得通红,而双目充血,接着浑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他扳住我肩头的双手无力的滑下,整个人重重向后摔倒,发出山响。继而浑身抽.搐,痛苦的蜷缩起身子,神智也开始不清起来。    “许长安,你怎么了?”    我大惊失色,冲过去试图抱住他,然而他却惊恐的推开我,身子痉.挛.抽.动,看起来极度痛苦。    “许长安,你听得到么?许长安,你醒醒。”我吓得忘记流泪,只是再冲过去,一把抱住他。而他嘴角泛出白沫,一双眼瞳孔扩散,喉咙里不停发出咯咯的声响,牙齿更是上下撞击个不停,    我生怕他咬断舌头,情急之下一手扳住他下颚,将另一条手臂凑过去,任凭他一口狠狠咬住。    剧烈的疼痛伴着流出的血水令我极度清醒。许长安这状态看起来并非中毒,也不像犯了羊癫疯。我记得曾在何处听说过,九州第一奇人异人有一种契约,与之订下契约的人一旦违反,便会发作,那症状似乎就是如此。    我心中百种念头,可此时却不是深究之时。只任凭早已失去意识的许长安咬着我胳膊,在我怀中抖个不停。    日已西沉。    暮色四合中,苟延残喘的日光自破败的窗映射进来,将我眼前的紫檀木地板照亮。阳光下纷舞的微尘此刻看起来格外妖娆,就连那些曾刺目惊心的血水这时看起来都浓艳得像盛开在冥河的彼岸花。    怀中的人抖动自剧烈至轻微,逐渐停止;呼吸声也自急促至平缓。他双目紧闭,似已睡熟。    我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将他揽入怀中的姿势,就连呼吸声都放轻。    群星已起。    一弯上弦月送来习习晚风,大开的窗被温软春风摇动,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调。许长安终于长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然而他没有动。    我将手臂极轻的撤回,也没有动。    天边已现一丝鱼肚白。    清晨的雾气中一切看起来都如梦似幻,突然间我便再度置身那个梦魇,然而梦魇中的许若青却是许长安的模样。    “柳爻,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许若青,你会怎样?”梦魇中许长安如是说。    我豁然抬眼,见他双目赤红,清晨的薄雾中他的脸也变得似真似幻。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去触他眼角那道小小疤痕,我似在梦呓:“怎么可能?你怎会就是许若青?”    指尖触上那疤痕,竟觉冰凉刺骨。小心翼翼在疤痕上划过,我知许若青眼角也有这样一道疤。    心剧烈狂跳起来,我控制不住指尖滑动,不知不觉便溜到他脸颊,那脸颊瘦削而又线条分明。    他的眼里腾起两团火来,那两团火烈烈燃烧,于是那只滑动的手也被他擒住;他大力将我带入怀中。    一切寒冷在此即消失,我心一空,头脑便空了。    “柳爻,你可还记得?”他贴在我耳旁说话,突然间就翻了脸,冷笑道:“你是四阴之身,你的内丹也能助我成仙,可你为什么还是柳爻?”    雾气中他挥手,有许多许多的鬼直扑向我,它们争抢着分.食我的肉身子,令我苦不堪言。    “啊!”    我惊呼一声豁然醒转,一眼便望进许长安眼里。他正俯身朝我笑,而我正躺在我的房间里那张松软的床上。    没有重伤的白子期,我也并没有搂抱着许长安。    头剧烈的痛,阳光很强。我伸手遮挡自许长安背后照射过来的阳光,他直起身来,整个人都在阴影中。即便如此近的距离,仍令我看不清他表情。    “你没事吧?”我试探着问他。    “没事,只是老毛病了。”许长安语气如常,带着一丝戏谑,“看不出你如此关心我,我都感动得差点以为你欢喜我了。”    他似乎在笑,然而我看不清。    我将两臂尽皆抬起,目光停留在右臂的重重包扎上。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并非梦境。只是我怎的又进入梦魇,并回到房间,我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晕倒了,最厉害的是人晕着还能一直唤许若青的名儿,看来他成你执念了。”许长安幽幽道。    我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正要起身却被许长安按住肩头。狐疑地看向他,他就道:“白子期已经醒了,身子虽还不能自由活动,但相信不消三刻就可以下地。毕竟是擎延州最有资质的少年道长,我看那枚妖丹恐怕会加速他成仙步伐。不过那日详情他却不愿回忆,但他一直在说严七娘并未被劫走。”    “严七娘?”    “对,即便婴灵与青鸾联手,即便作为百鬼之王婴灵可以调动许多怨鬼,他们仍没能带走心心念念的四阴之人七娘。我只是很后悔,为何要告诉青鸾七娘的四阴之身身份。”    “你也不必介怀,幸好白道长没事。而且说谎只有真假参半可信度才高,想来当初你也没料到那四阴之身的诱惑力如此之大。唉……我更未料到婴灵有如此神通,即便白道长与金枝联手都会落到如此惨烈境地。”我叹气,不敢想象当时情形。    “我也没事,你不必担心,老毛病而已。不过,你不会嫌弃自今后带着个不但能吃,还有病根的无用之人吧?”    我不由苦笑,道:“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当时都要把我吓死了。”    许长安便不说话,良久方自后腰解下白玉酒葫芦,缓缓递到我面前:“喝点酒压压惊吧。”    我坐起身来,目光自他的手移到那白玉酒葫芦,问他:“这一刻,是幻是真?”    许长安不由笑着伸手给我个爆栗,“痛不痛。”    我点头,道:“很痛。”    他便朗声笑道;“那就是真的。”    深吸口气接过白玉酒葫芦,打开壶盖仰脖子我一口气灌了好几口酒。    酒水辛辣无比,直辣的我泪珠子滚出眼眶,然而心里的火种却熄灭。    再灌几口酒,直到那酒葫芦里空空,我觉自己有些醉了,努力睁眼瞧他,许长安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柳爻,如果我与许若青此消彼长,此生彼灭。你会如何选择?”    我头脑里乱七八糟,也不知这些话是真的出自许长安之口,抑或只是我醉酒之后混想。我只是努力睁大眼,努力不令自己倒下去。    这忘川酒劲好大……    恍惚间见许长安拿回酒葫芦,似乎在让我放心什么事,然而我又有何事是需要放心的呢?    我眼皮很重,后肩胛处隐隐的痒,那种痒似乎有什么物什迫不及待的要自我皮肉内钻出。    我努力抬手去摸后肩胛,觉得自己在说话:“许长安,我好像要死了,你快帮我看看后背有什么。”    许长安动也不动地看着我,似乎叹了口气。大片的空白突然袭来,我竟不争气的软软倒向许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