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镇宗祠里的木芙蓉相传是那位叫做“拒霜”的花神留下的一枝,自百年前扎根宗祠之后,无论寒暑,一直没有谢过。 山门镇的每一任镇长在接任的时候都要去宗祠待上七日,亲手照料那枝木芙蓉。 百年来,每一年,山门镇都会举行花神节祭祀这位拒霜花神,日子都定在七月十五。 十五之夜,月似银盘,辉光濯濯似白练。 极阴之时,逆道逢生。 只有亲手照料过木芙蓉的镇长才知道,花神节是每年木芙蓉重生的日子。 从来没有不谢之花,便是修炼成妖的妖花,亦逃不过自然的荣枯之道。只不过草木荣枯从生到死,而妖的荣枯会被修为所影响,甚至能在死亡中重生。 那枝木芙蓉确实是那位“拒霜”花神留下的,不过却不是她的一枝,而是她残存的本体。那位拒霜花神在百年前就被毁了人身,不得不断根留下了一部分本体,才得以假死逃生。 整个山门镇不过是这位花妖的养伤之地,而能够被选为镇长的人,就是这位妖界大能所选定的“花奴”。 不过这一位向来好伺候,除了每年要求的祭祀,别的时候就真如一枝花一样,晒晒太阳,浇浇水就行。 这清河道人一张口就要讨要的木芙蓉,却是吴道生唯一不能做主的事。 “仙长,这木芙蓉是祖宗留下来的遗训,非生死不可动。仙长如若看上别的物件,吴某一定双手送上。” 清河端坐在八方椅上,将嘴边的茶吹了吹,又重新放在了案上,眼睛并不看向吴道生。 吴道生站在她的对面,觉得压力骤然变重,冷汗从额头一滴一滴冒出来,背上也起了薄汗,不多久就湿透了内衫。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这股压力才撤了去。 吴道生僵直着背站着,脸上、脖颈、背上都布满了汗。 他本就生的胖,这番强压下,便是有平时蕴养的底子,此刻也消了干净。 “仙长,木芙蓉之事吴某实在做主不得,山门镇以西后山有一处灵泉,愿奉于仙长,恳请仙长救我山门镇平安。” 他说着,微胖的身子就要跪下去,却被一股力量阻止。 “吴镇长不用行此大礼,某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既然木芙蓉对你族如此重要,不提也罢。” “谢仙长。” 吴道生如奉大赦,欢喜地作了个揖。 “你且先去那人家中,我随后就到。” “是。” 吴道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退了出去,自行循着长廊出了门。 门口那两名青衣弟子仍然站着,看到他的神色都不是很好,高傲地抬起下巴。 吴道生腆着笑,冲着两人作了作揖,微胖的身体快速地朝着邢老三家走去。 他赶到的时候,邢老三家已经乱做一团,周围围着不少人,有街坊邻里,还有不少闻讯过来的,那邢家人人口不少,和他派去安抚的人已经闹了起来,那邢家的女眷也个个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死了儿子的邢老太太,手脚动得好似和人在拼命。 幸好他派去的人都有些底子,人手也多,不然场面怕是早控制不住了。 “闹什么!”吴道生看到这样的乱景,方才在望山宅压着的血压“蹭蹭”地往上冒,“邢老三死的蹊跷,这事本就古怪,我已经请了神器门的仙长过来,你们不要再闹。若是在仙长面前失了面子,害了我们一个镇的人,我就将你们一家逐出镇。” 这话一出,那闹腾的邢家人纷纷收手。 毕竟邢老三已经死了,连尸体都不见了,他们只是想要个说法,可是这要是害的自己被逐出镇去,那就不值当了。 唯有那邢老婆子还依依不饶。 吴道生使了个眼色,邢老大邢老二忙把他们娘“扶”了进去。 清河和他的弟子姗姗来迟。 他们一到,吴道生就让手底下的人肃清了两边,把邢家门口圈出了空场。 “仙长,这便是邢家的那只狗,被咬了脖子,死透了,只是才不过半日不到,身体四肢就僵住了。” 清河看了一眼那被捧上来的狗尸体,眼珠凸白,舌头外翻,四肢僵硬,血脉凝结,脸色起了微变。 “这是阴尸所为。” 阴尸? 在场的众人除了清河带来的弟子都是普通人,对修真界所知甚少,只知道清河众人是来选人修仙的仙人,对于其余的一概不知。阴尸这个词,他们以前听都没听到过。 “仙长,什么是阴尸?”吴道生也跟着愣了一会儿,只是他是镇长,到底比旁人镇定些,愣了一会儿就清醒过来发问。 “被鬼修吸干阳气至死之人,死后阴气入体便成为阴尸。” 清河的眼光微缩,看向山门镇宗祠所在的方向。 那朵妖花倒是有些本事,让此地成为一个天然的养阴阵,只是不知道她得知这阵法便宜了鬼修,助得它度过聚阴、凝形,还害了自己的桩子,是否还能扎得住根。 没想到这小小的山门镇竟然藏着如此多的东西,妖花、鬼修,若是他一并交于师门,那来年的峰主之争掌门定会高看一眼。 “修安、修思,领人布搜魂阵。” “是。” 搜魂阵,是针对阴物的阵法,鬼修、阴尸都在此阵侦查范围之内。 神器门的弟子每人领了灵线盘,开始在整个山门镇布阵。 这群人动作不快,声势倒是浩大,围观的人看着他们的动作,小话跟纸片似的,早就传开了。 “你说仙人这是在弄什么啊,拿着个铁皮鼓到处走。” “王婆,你没见识可别乱说,当心仙人生气,这哪里是铁皮鼓,这是仙家宝贝呢,听说是在布什么阵,咱们镇子上出鬼了。” “哎呦。山娃子,你可别吓我老婆子,哪里有鬼。” “王婆,山娃子可不是吓你,这仙人都来了能有假,那邢老三就是被鬼害死的。叫我说,要是找出那只鬼,定要用火烧上三天三夜,邢老三多好的人啊。” “偷寡妇的人也叫好啊,那邢老三可是有媳妇的。” …… 镇上的人七嘴八舌的,就连宁沅也都被那送饭食的小二传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一片热闹中,唯有一家,始终紧闭着大门。 刘娘子坐在女儿的床榻上,看着女儿熟睡的样子,眼泪流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苦命的月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