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这时候,南桂背着书包撅着嘴走进了篱笆小院,她家离奶奶住的地方很近,也就是隔了几座房子的距离。
所以奶奶骂人的声音她也听到了,只觉得丢人。她已经十岁了,读三年级,知道什么是羞耻了。
“桂儿,你咋来了?吃饭了没有?”罗婆子对路又青不好,却对孙女疼爱的很,她赶紧去厨房拿了个煮鸡蛋递到南桂的手里,笑着说:“赶紧吃吧,还热乎着呢。”
南桂是大儿子南富贵和大儿媳妇牛大妞生的女儿,另外还有孙子南庆和孙女南糖,长相都随了大儿媳妇她们家人,又胖又壮。
南庆二十岁,南糖十八岁,南桂是老大家最小的孩子。
“吃过了。”南桂接过来,眼睛瞄向一旁的路又青,十分不满:“奶奶,他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真讨厌。我看到他都恶心。”
因为路又青,他们家总是被村里人议论,都是些不好的话,害得她出门都不敢往人堆里走。
路又青捡了碎碗片扔掉,又拿葫芦瓢舀了些温水喂羊。
他做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一样的,和木偶人差不多。也或者是习惯了。
罗婆子伸手摸摸南桂的短发,听到孙女提起路又青就觉得厌恶,“不管他。”
南桂“嗯”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拉着罗婆子的衣摆撒娇:“奶奶,我想吃锅巴了,你给我二毛钱吧。”
在一九九九年的冬天,小卖部里有卖二毛钱一包的锅巴。
罗婆子手僵了一下,笑着说:“锅巴不是好东西,吃了还会口渴,桂儿就别吃了。再者,你怎么不问你妈妈要钱呢?她手里肯定有钱。”
大儿子和南庆都出去打工挣钱了,除了收麦和收秋时会回来,别的时候都在外面,那还不是大把的挣钱。南糖又在镇上学裁剪,包吃包住的,根本就花不到家里的钱。大儿媳妇还在家里种着几亩地。南桂就更不用提了,就上个小学,现在学费也不用交了,就交个学杂费。
这每年的进账少说也得有万把块吧。
南桂小脸一耷拉,不高兴了,“奶奶,你天天还说最疼我呢,要个二毛钱都不给。看来都是骗我的。”
她要是能从妈妈手里要来钱,又怎么会过来找奶奶?
“小小年纪,会的还不少,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罗婆子到底还是和孙女亲近,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一毛钱的硬币,递给了南桂,“奶奶最疼的就是你。”
大儿媳妇一向和自己不和,定是她在孙女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了。
南桂得了钱,顿时喜笑颜开,笑眯眯地和罗婆子摆手。
她要上学去了。
而路又青也背着那个看不出颜色的褡裢帆布包出了篱笆院子。
出了巷子。
南桂发现路又青走在她的身后,一瞬间便恼怒不已,“我不要和你一起走路,你离我远一点。”
路又青照常走路,连话也不说。
南桂觉得被无视了,更加的恼怒,“你听不懂人话吗?都让你离我远一点了。”
路又青抬眼看她,眸光冰冷。
南桂抖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有些害怕,随后又觉得不可思议。
她为什么要害怕一个没爹没娘,每天连饭都吃不饱的人?
她又想起奶奶每天对路又青的非打即骂,胆子突然就大了,上前一步去推路又青。在他们家,不止奶奶可以打他,谁都可以打。
南桂长的胖,有把子力气,虽然没有路又青个子高,猛不防却也把他推的倒退了几步。
路又青稳住了身形,却依然没有说话。
南桂要打人的派头更足了,她又要伸手去推路又青。
“住手。”
拉长的嗓音软糯圆润,竟是十分好听的。
南桂和路又青都回头去看,是南絮。
她怀里还抱着个搪瓷的老式保温杯。大概是跑的急,小脸煞白,感觉是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南絮到了俩人的面前,先喘了一会儿,才看着南桂:“你做什么打他?”
她说话慢吞吞的,听起来就很娇气。
南桂连路又青都不怕,又怎会怕南絮这个病秧子,不过病秧子的声音还挺吸引人的。
她想了想,小眼睛瞪起来,“我想打就打,你管不着。”
真是熊孩子!
南桂实在是蛮横无理,南絮长吁一口气,和这样的熊孩子是论不出里表的。
她决定来一剂猛药:“路又青是你表哥,也是咱们的同学。你无理由地欺负同学还如此理直气壮,等去了学校我一定要告诉老师,让她在大喇叭里广播你,然后让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你是个爱欺负同学的坏人。到时候就不会有同学和你玩了,他们都会觉得你是坏人。”
搬出学校的老师来吓唬小学的学生,无疑是最有用的。他们年纪小,胆子也小,又一心想在老师面前立个好学生的形象。
老师在某一方面来讲,是比家长更让人信服的存在。
果然。
南絮的一番话成功的震住了南桂,她结结巴巴地:“我才没有……你不要……告诉老师。我也不是坏人。”
南桂转身就跑,等她跑远了。
南絮嘴角微翘,眉眼弯弯。小孩子果然好骗,吓唬一下就老实了。
她试着教路又青:“你看看,把南桂赶走一点都不难。你要跟着学一学,以后若有人再欺负你,就能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