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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过后便是初冬。天冷的更加厉害。

日子进入十一月,开始下霜了。

南絮一大早起来,发现院子里的月季花从根茎到叶子,都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下了一场细小的雪。她身上穿了件天蓝色荷叶领小棉袄,衬的小脸越发的白嫩。

这还是去年过年时任娟在镇上的商店买下的,后背有一个巴掌大的口袋,口袋上还绣着一个弯腰拔萝卜的小兔子。很别致的样式。

洗脸架放在院子里,上面搭了条毛巾。

任娟拎起茶瓶倒了热水在脸盆里,又兑上半瓢凉水。她又试了试温度,觉得可以了,便唤女儿和儿子过来洗脸。

南正豪还在被窝里没有起床,他哼哼唧唧的让任娟给他找秋衣秋裤。

“……都在你的床尾放着呢,自己拿。”

任娟转身进了厨房,今天早晨炒的是酸辣土豆丝、白菜炖粉条,都是丈夫和儿子爱吃的菜。

南絮认真洗了手和脸,又摸了些面霜。

她这时候用的还是袋装的郁美净,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南正豪穿好衣服出来时,一脸的不高兴,走个路踢踏踢踏的。

他看到南絮的手里还拿着郁美净,眉头一拧,发了火:“谁让你用的?那明明是妈妈买给我的擦脸油。”

任娟确实是买了一袋郁美净。她想的是家里就两个孩子,又都是十多岁的年纪,能一起用。但是南正豪想的却是只要他用过就是他的了,别人碰都不许碰。

南絮没搭理他,转身进了堂屋。

南正豪瞅着南絮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脾气更大了,骂道:“你是哑巴还是聋子啊?”

南华端着一圆簸箕的馒头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脚踹在南正豪的屁股上,“大早晨的,你嚎什么嚎?她是你姐姐,别没大没小的。”

南华用的力气不大,南正豪的身体甚至连晃动一下都没有,但是他却有些害怕了。南华在他心里一直是很严肃的存在,说揍他的时候谁都拉不住。

南正豪闭紧嘴巴,不吭声。

南华抬脚往堂屋里走,看到女儿在整理小方桌了。

小方桌摆在堂屋,是一家四口吃饭用的餐桌。

他笑着说:“妮妮,你弟弟他脾气不好,爸爸已经教训过他了。你是姐姐,多忍让是应该的,也做得对。”女儿到底比儿子大一岁,也更懂事。刚才的一幕,若是在别人家里,恐怕早闹起来了。

南絮“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爸爸一向疼爱南正豪,她是知道的。前些时日,她告诉爸爸南正豪奚落路又青的事情,爸爸也只是笑了笑,还说男孩子之间的相处就是会粗鲁一些。

一味的偏向,这就是养废南正豪的原因之一。

任娟端着炒好的菜也走了进来,又招呼丈夫和女儿去厨房把熬好的小米粥端过来。

南絮走到南正豪身边时,还听到他“哼”了一声。

她径直走了过去,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一家四口围坐在小方桌旁吃早饭。

南絮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吃下去才感觉辣的厉害,赶紧咬了几口馒头。她肠胃不好,辛辣的食物一般都是不吃的。

“兔崽子,你到底长没长眼睛?一碗稀饭都端不好,怎么不去死一死!”

尖锐高昂的女声传过来,南絮皱紧了秀气的眉。

这声音一听就是对面的邻居罗婆子……

“晦气的玩意,养了你十多年,倒养出来个废物。你知道一个碗摔碎了值多少钱吗?”罗婆子看着地上的碎瓷碗,一口黄牙都呲了出来,“我也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本想着天气冷了,让你喝一口热乎饭的。”她停顿了一下,恶意地笑:“结果你却不想喝。也罢,以后就都别喝了。反正干吃馒头也死不了人。”

罗婆子是天生的大嗓门,又赶上是吃早饭以及学生要去上学的档口。

不一会儿,篱笆院墙外便围了许多人,大多数是背着书包的孩子。也有几个拿着馒头、油饼,边吃边走过来看好戏的大人。

农村的生活到了冬天,总是清闲又无聊的。

谁家拌嘴了,谁家骂街了,总有一堆人围着瞧热闹。

人群里更是议论纷纷。

“这罗婆子还真是小气,为着一个碗骂骂咧咧的……”

“谁说不是呢,但路又青也不是个善茬,整天阴沉沉的,看人的时候眼珠子都不转,又长得人高马大的,村里的人谁不是被他看一眼都害怕。”

“到底是个外姓人,吃不准他心里想的是啥。他娘又是个不要脸的,大姑娘家家的就和男人睡觉,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能会是啥好东西。”

“都冬天了,这孩子还穿得这样薄,脚踝骨都露着,也不怕冻伤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大家笑着谈论别家的事情,交头接耳、肆无忌惮。

孩子们见大人笑,也跟着笑起来。

罗婆子要脸,她拿起扫帚砸向路又青的双腿,催促他:“还不赶紧去把碎碗片捡起来。”

路又青挨了打也不言语,薄唇紧抿着弯下了腰。

罗婆子又气势汹汹地面对着大家,“看什么看,没见过大人教育孩子啊。”

有人起哄起来:“你这是教育吗?不就是摔个碗嘛,对着孩子连打带骂的,也太刻薄了。学校的老师可都不提倡棍棒教育了。”

“你管我?”

罗婆子拿着扫帚走过去,指桑骂槐地,“真是吃饱了撑的慌,该干嘛干嘛去吧。”

罗婆子恶名在外,孩子们一哄而散。

起哄的那人气不过罗婆子的作派,和她对骂起来,又被一旁的人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