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杨白桑原本还忍不住望着灯火下的陆银湾发了一回呆,听她这般说,急忙收敛心神,走到桌前。
陆银湾指着图中峨眉一处:“白桑,你来看。”
“圣教八司中已有三支人马分别从东、西、南三面逼上峨眉,峨眉众人只有一路向北,才能逃出生天。”
“那便向北逃!”杨白桑道,“北上可至崆峒山。纵使沿途小门小派不敢收容峨眉弟子,崆峒却是与峨眉同属道门,一脉相承的,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哪有这么容易。”陆银湾摇摇头,“八司中还有两支人马早已北上原州道,埋伏在崆峒山附近,不待下个月初便要动手灭崆峒了。”
“到时候,峨眉众人到了崆峒,才真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飞。圣教此一番计划,连灭中原两个有名有姓的大门派,志在必得,好不利索!”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束手待毙。峨眉观月、憩云两位师太怎么说也是一代武学宗师,诸多姊妹也不是寻常弱女子,实在不行,与他们硬拼就是了!至于崆峒……”杨白桑忽然一顿。
他本想说,崆峒一派剑术高绝,崆峒掌门白松道长更是用剑大家,一手惊云剑震慑江湖数十年。话未出口,才猛地想起,白松道人早在几年前就被陆银湾一刀斩首了。
那一桩大案,在当时引起了全武林的轰动。陆银湾一战成名,声名鹊起,自此成为了武林正道的公敌,却也凭借着白松道人的首级成功坐上了圣教司辰之位。
那时,她才被逐出师门不到两年,十六七岁年纪,可以说是有史以来圣教最年轻的司辰。
陆银湾好像并未注意到杨白桑的欲言又止,又是摇头:“硬拼也是不成的。你以为圣教蛰伏的这几年都是在吃白饭么。”
“圣教之中,有三件绝世珍宝。一是天地灵宝洱海雪莲,可治百病、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能;二是圣教教主一脉世代以血脉相传的幻术,南柯一梦;这第三件么,却不是一件东西。”
“那是什么?”
“是一群人。”陆银湾道,“一群形形色色,遍布中原的人。”
“这些人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网罗住整个中原。他们的眼睛就是圣教的眼睛,他们的耳朵就是圣教的耳朵。
”
“这个情报网号称‘天罗’,自从圣教两百年前侵入中原时就已经开始着手建立,现在已经臻于完善,其规模用旷古烁今四个字来形容绝不为过。”
“这些人不仅仅散落在街头巷尾,茶馆青楼,就是各大门派内部也有不少天罗的奸细。”
“少林武当我还没打听到,可峨眉与崆峒的各类剑术秘籍却是早已在圣教的掌握之中了,若是硬碰硬,这两大门派难免要被打个猝不及防,落花流水的。”
杨白桑惊道:“怪不得!怪不得圣教这一次攻入中原这般顺利,简直势如破竹,原来是早有内奸。各大门派的武林秘籍都被他们掌握,他们就能通晓各门各派功法中的优劣长短,对症下药,一一攻克,这如何能防得住?”
陆银湾全神贯注地凝望着面前的舆图,沉吟片刻:“这局棋倒也并非全然无解。中原武学博大精深,浩如烟海,岂是这群域外之人短短几年就能尽数通晓领悟的?”
“圣教的几支人马在攻打各个门派之前,都是针对要对付的门派做特殊训练的。对付峨眉的,便一门心思研究峨眉剑术,攻打崆峒的,便只看崆峒剑法。如果能换一下……”
杨白桑一愣:“这……要怎么换?”
“如果崆峒派在下个月初三之前,尽数退出崆峒山,南下远赴峨眉,就还有的救。一来能叫北边的两只伏军扑个空,二来也能挽救峨眉于水火,岂不是一举两得。”
杨白桑怔愣片刻,才明白过来。先是觉得这点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竟然想让崆峒派丢下祖宗留下数百年的基业,弃山而逃。
仔细一想,却又觉得,除了天马行空了些之外,这一金蝉脱壳的计策的确算个精妙良方。
“现在的困难是,如何将这个消息递出去。我前几次暗中给蜀中六星盟通风报信,虽然保下了银羽寨、雪月门、奇音谷,可圣教中已有人怀疑起来了。我最近实在不适合再有什么动作。”陆银湾忽而目光一抬,“白桑,这次可能要你替我走一趟。”
“但凭姊姊吩咐,白桑无有不从。”
“圣教现在虽然还只在蜀中闹事,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江浙一带的大门派已经未雨绸缪起来了。下个月中旬,武林盟主葬名花会在浙江绍兴召开武林大会,商讨对抗圣教一事。彼时,我恐怕还得南下过去给他们提个醒。所以过不了几日,我便会退出藏龙山庄。”
“裴雪青现在肯定还没离开藏龙山。这小妮子虽然脾气孤拐了一点,脑子还算好使。蜀中六星盟同气连枝,她又是名门之后,侠义为先,断不会扔下你不管。定会趁乱寻机会将你救走,再南下与雪月门众人汇合。到时候,你只管跟她走,按我教你的法子……”
陆银湾朝他招手,杨白桑附耳过去,听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交代清楚,点头道:“我记下了!”
两人议定,已经月上天心。陆银湾收了舆图,揉揉眼睛,也不禁呵欠连天。
她方才对着舆图运筹帷幄之时,不苟言笑,当真是英气勃发,神采奕奕。杨白桑比她要高许多,在她跟前却总觉得矮她一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