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家的千金今日抛绣球,我这打扮得鲜亮些,兴许一眼就相中了我呢。”说话的是苏州长街上卖扇面的小贩儿子。 “你别做梦了,人家千金哪里看得上咱们这样的人家。” “抛绣球自然是随机选婿,人人都有机会,万一呢。” “那你快准备去吧,若是得了人家千金,你就入赘去吧,家里少了一张嘴,你妹妹以后还能多吃点。” 苏州城里,府尹千金抛绣球择婿一事满城尽知,起因是这娘子被自己的情郎辜负,一时气不过,就想了这么个随性的法子。先前府尹和府尹夫人都不同意,堂堂千金如此荒唐,便将其关在绣楼里,谁成想她如此执拗,竟然闹起了绝食,非要如此不可。后来惹了府尹大人大怒,“你如此任性妄为,我也权当没你这个女儿,随你吧。纵使你以后嫁个贩夫走卒,你也别后悔!” 华灯盏盏,王若然着华服登上了苏州城的千雀楼,望着楼下乌泱泱的人群,有些恍惚,难道就要如此交付自己的后半生了吗?转念一想,他当日薄情寡义,弃我于不顾,男人都一个样,嫁谁不是嫁。兴许天择比己择还更靠谱些。 她提起一旁的花灯,另一只手摘下面纱,下面的人都沸腾了起来,“果然是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她冲着下面喊道:“下面的郎君们,相见即缘分,今日我王若然自主择婿,选定了绝不后悔,你们尽可以放心。” 街边一个年轻郎君一身白衣,手执折扇,背过手看着楼上的女子,笑了笑,“真是有趣。” 旁边的老翁道,“郎君喜欢的话,去试一试。” “算了,我自己的身世还不知道,就不耽搁人家了,咱们走吧。” 正在转身之际,听到耳边一阵欢呼声,那绣球在空中滚了几个圈,砸到了这年轻郎君肩膀上,随之又滚到了地上。 老翁忙推搡他,“还不捡起来,你被人家小娘子选中了!” 他错愕地拾起了绣球,这也太巧了,自己都未想参与。 那娘子唤道,“请这位拿着绣球的郎君上来。” 他眨了眨眼睛,略有些害羞,虽说刚才瞧见了那王若然确实是上乘的容貌,但是这种随便的姻缘确实让他有些无措。 晚风拂面,他提起衣衫的下摆,托举着那精美的绣球,一步步地登上了千雀楼。 待立定了,那王若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也未行礼,只是微微抬起下颚,因为身量比较娇她试图展示下自己的气势。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果然,上苍的眼光比我的好多了。那就你吧。” 那郎君将绣球递给王若然,“小娘子,婚姻大事如何这般草率,你随时可以反悔,这东西先交还与你。” “我言出必行,况且郎君参与这抛绣球,也是不能反悔的。” “我身无长物,记忆全失,目前还是暂居渔村李老翁家里,实在是没有本事迎娶姑娘。” “我不在意,你可以入赘,我家里养得起你。你随我回去见过爹娘吧,婚期就定在三日后。” 这郎君迷迷糊糊就被带回了王家府邸。 进门后也无人招待,那娘子引着他进了中厅,一应茶点茶水都没有,就这样直直坐了几个时辰,那府尹大人和夫人才姗姗来迟。 一见面,发现竟然如此眉清目秀,满心的火气也消了大半,那大人问道,“你姓甚名谁,何许人氏,家中可有妻妾否?” 那郎君道,“我记忆全失,您问的这些通通都不记得了。” 那夫人急了,“这,那你为何接绣球?” “我只是路过,这不巧了。” 王若然赶紧上前解围,“不急,大不了先延迟婚期,我们替你寻一下父母亲家人,待查明了妥当的话再成婚。你的话,就在府里住下吧。” 那郎君婉言谢绝,坚持要回渔村老翁那里,说是未婚配,直接入府同住只怕不妥当。 才欲离开,若然唤道,“等等,你总要告诉我们你的姓名吧,这如何称呼呢?” 那郎君想了想,心想自己确实是不知道曾经叫什么,只是生平爱作画,又偏爱山林,沉思了片刻道,“叫我林绘吧。” 这“林绘”尤其擅长山水,平日里在苏州城卖画为生,很快就打响了名气。来找他买画的应接不暇,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后面干脆自己盘下了一家店,雇了几个帮手,林绘画馆在苏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事也被京中人得知,宰相蔡京派人来看,果然是当今画师王希孟。 这日,几个黑衣人至此,扬言要寻王希孟画师,画馆中人不识,只道,“未曾听过此人姓名。” 那领头的道,“就是你们的林绘画师。” “你们是何人?” “我们奉命带你回京。” “奉谁的命?” “宰相蔡大人。” 林绘听这有点耳熟,难不成真和自己有关系,于是说自己需要处理些事情,再同他们一起去汴京。 有一人提前回京复命,蔡大人得知此事高兴地不得了,云歌赶紧去给阿莫和溪音报信。 明月楼门前的一盏灯是他们为子末回家而留的,昼夜不熄。 白日里溪音也坐在明月楼弹琴,只有到了夜间才回自己的房间安寝。 天色已晚,云歌的匆匆而至,令溪音和阿莫二人大吃一惊,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是有他的消息了吗?” 云歌带着哭腔的声音:“他,找到了,就在苏州城内!” 溪音忽然觉得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释放了一样,豁然开朗,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开心,她抱住了云歌,“真好!我就知道他一定还在!” 阿莫搓了下鼻子,强装镇定,“我就说嘛,那尸骨肯定不是我家郎君的,这回都信了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在路上了吗!”溪音急吼吼地问道。 “已经派人去接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他可能不记得我们了。” “什么?” “据说是记忆全失,蔡大人派去的人也在同他商量,但是你放心,人是肯定会带回来的。” 溪音只是知道他还在,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无其他奢望。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