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安一怔,对上李泽玲饱含深意的目光,随即自我解嘲似的笑了起来:“老师,你也说了嘛,我那会儿年纪轻轻的,所以总会走点儿弯路,做点儿不切实际的梦,如今算是梦醒时分了,好在年岁不是白长的,忆也不是白失的,这几年脑袋里面的水也控干净了,也知道该怎么对自己好,我向你保证,牛角尖钻过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跟自己死磕了。”
“你如果真的这么想,我也就放心多了。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让我着实有点儿心力憔悴,我真的不希望身边的人再有什么了。”李泽玲的语气里透着疲惫,刘念安看到她眼睑下有淡淡的青色,想来这几天都是没有休息好。
刘念安是了解李泽玲的,她就是个传统的学者,这些年都潜心于梦境成像技术的研究,可谓是深居简出,她的生活一直平静如水,圈子也十分简单,一直单身,亲戚极少,也就跟院里这帮同事关系最亲近。这次方院长出事,院里的同事们无不震惊惋惜,但最最难受的应该还是李泽玲,她和方远中在一起共事多年,两个人共同努力撑起了今天的华大心理学院,又一同组建梦境与心理分析这个国家重点实验室,一路走来可谓交谊甚笃。
刘念安问李泽玲:“方院长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一点儿好转?”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已回答了一切,李泽玲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个话题让氛围又变得沉重,两个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刘念安不愿去想象方远中坠楼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她相信不管那是什么,都是本与他无关的,他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方远中与李泽玲一样,就是单纯的学者,他和蔼幽默,处处与人为善,能将生活过得像一桌子美味佳肴一样有滋有味,那么纯良、和善、温暖的一个人怎么会跟阴谋、罪恶扯上联系?每每一想就让人扼腕,恶之所以为恶,就在于它会把矛头对准最手无寸铁的善。
刘念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泽玲,她往李泽玲身边靠了靠,把手轻轻地搭在李泽玲的手背上。还不等刘念安开口,李泽玲先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的,念安,一会儿我还会再去医院看看他。医生也没有说他绝对不会醒,只是说醒来的可能性极低,这就像我们在实验中运用的概率论原理,概率很小的事件在一次实验中实际上是不可能发生的,而这恰恰又告诉我们:即使是在一次实验中概率很小的事件,若不断重复做,则该事件迟早会发生。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醒来的!”
刘念安点点头:“我也希望方院长能够早点儿醒来,这样实验室的案子说不定就能告破了。”
李泽玲眉间动了动,神色不明地看了刘念安一眼,沉声道:“念安,你知道吗,明暄被警方带走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刘念安眼角一跳,说实话她很惊讶,警方为何还扣着喻明暄?站在情感的角度,刘念安不愿去怀疑喻明暄?但是理智告诉她,此事确实存有疑问。
“念安,最近你有觉得明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在怀疑喻师兄吗?”
李泽玲缓慢地摇了摇头,神色却更加复杂了:“警察办案都是讲求证据的,在没有看到证据之前,我不会无端怀疑任何人,同时,在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与此事确无关联之前,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他。现在最需要客观冷静,相信是种太过主观的东西,臆断在这个时候最没有意义。”
话说到这儿就打住了,因为李泽玲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两个人的目光有短暂的交汇,然后李泽玲飞快地转移了视线,她接起电话就往阳台上走,还随手带上了门。
刘念安整理桌上的碗筷,小巧的青花瓷骨碟竟在手中打了滑,她连抓了两次都没抓住,碟子与桌沿磕碰直至落地,她都像是没听见声响,因为脑袋里面一直嗡嗡的,自打门外清晰地传来一个名字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