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散的眸光有些茫然,他心里,究竟想给徐琬找个怎样的归宿,来弥补父皇犯下的错?
“殿下,阿城随眠凤楼的人一道消失了,属下没跟上。”一道玄色身影忽而跪地禀报,面上银质面具遮住半张脸,气息沉郁,连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森然。
“无事,继续盯着他平日出没过的地方。”赵昀翼说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心口位置。
那里平坦一片,龙纹玉璧已然还给徐琬。
麓山密林中,一处山坳里,繁花盛开似锦。
“阿娘,您要姐姐的玉璧究竟有什么用?姐姐说那玉璧对她来说很重要,您能不能去找别的东西代替那枚玉璧?”阿城嗓音软软的,挽着一位美貌妇人的手臂撒娇。
妇人保养得宜,容色并非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番神韵,身上淡淡的花香天然而成,阿城很喜欢,只觉阿娘身上的香味比任何花的味道都好闻。
“喜欢姐姐吗?她对你好不好?”周眠星捏着帕子,动作轻柔地替阿城擦拭着额角细汗,嗓音更是温柔轻缓,“看你跑的,待会儿换身衣裳,别被风吹着,着了凉。”
阿城推开帕子,好看的眼眸睁得大大地望着周眠星:“姐姐很好!她对阿城很温柔,身上的香气跟阿娘一样好闻,阿娘,阿城为何没有这样的香气呢?”
“因为我们阿城是男孩子呀,将来要做大事的。”周眠星温柔拉住阿城的手,倾身凝着他的眼眸道,“她是你的姐姐,对你好是天经地义的,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替阿城拿回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这些话,周眠星说过太多次,阿城从未真的在意过。
可他见过徐琬,同徐琬说过话,被她牵过手,再听到这些话,心口忽而涌出莫名的心慌与不安。
“阿娘,阿城不想让姐姐去做危险的事,阿城也不想要那个皇位。”阿城摇摇头,略带恳求地望着周眠星,“那枚玉璧也被赵氏七皇子拿了去,姐姐在那人身边会不会有危险?阿娘能不能把姐姐救出来?”
“你说什么?”周眠星腾地一下站起身。
阿城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跌坐在地,他疼得眉毛蹙起,揉着后腰,仰面去看阿娘。
却见阿娘一脸的怒气,将五官扭曲得几乎狰狞:“玉璧被赵家的狗贼拿去了?徐琬这个没用的东西,连块玉璧都保不住,娘就该早些拿回来的!”
“阿娘?”阿城怔怔望着她,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回到华璋殿,赵昀翼没见到徐琬,四下扫了一眼,默默放下佩剑,捞起圆几上斟好的清茶,递至唇边,浅浅嘬了一口。
入口清甜,似是桂花混合蜜糖的滋味,却不是他平日的口味。
赵昀翼将青白瓷盏移开些许,凝着盏中茶汤,微微失神,是徐琬替他备下的?她平日喜欢喝这个?
蓦地,他脑中浮现出祈福那日,去灵谷寺的路上,徐琬手捧梨浆浅笑的侧脸。
桂花香蜜化在温热的水中,微热的水汽将绵甜的浅香送至鼻端,赵昀翼抬抬手,又饮了一口。
“殿下?”徐琬立在门口,凝着赵昀翼手中茶盏,一脸诧异,眸光又对上他漆眸,硬着头皮上前道,“这暗香汤是徐琬饮过的。”
抬手顺势接过他手中茶盏,察觉到里面的液体比先前少了半盏,徐琬心口一跳,故作从容将茶盏放回圆几上。
哒地一声响,很轻,却重重落在她心上,重得她心尖也跟着一颤。
“殿下若喜欢,待沐浴更衣毕,徐琬为殿下再调一盏。”
言罢,她又懊恼不已,她怎么傻成这般,非把事实告诉他,将彼此推到这般窘迫的境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方才刚喝了一口,盥室沐洗的水备好,徐琬急着去探水温,所以……”
徐琬吞吞吐吐说着,却越说越不自在,双手交缠,绞成一团。
“唔,改日吧。”赵昀翼瞥了一眼青白釉茶盏,眸光在她交缠的细指上落了落,眉骨微动。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小姑娘在怕什么?他像是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吗?
往盥室方向走去,赵昀翼想到自己在外头的名声,脚步一滞,侧过头来问道:“你们平日里,都是如何议论我的?”
玉面修罗。
徐琬脑中蹦豆子似的,一个一个跳出这四个字。
玉面倒是名副其实,修罗嘛,似乎言过其实了。
想到竹君妹妹第一次听到他的骇人旧事时,吓得脸色煞白,逃跑的模样,徐琬不禁弯起唇角,笑了。
嗤。
轻笑声溢出唇角,散在敞亮的廊道上。
她竟然笑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