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的发生往往让人措手不及,沈母刚将老姐妹送走,就惊闻自己丈夫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噩耗,那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被同行的朋友开车送到医院,她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到了医院太平间,看到蒙着白布的丈夫,她才相信,他们真的已经天人永隔。
沈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爸爸像天使一样,背上长着两只翅膀,头上还顶着光圈,像弥勒佛一样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伸手去拽父亲的手,却抓了一个空,那根本不是实物啊,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的手,抓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她的心陡地下沉,“爸爸,不要,不要!”
沈父微笑地看着她,“宁宁乖,不哭,生老病死是很平常的事,上次心脏病发,我以为我会离开你们,老天已经让我多活了这么些日子,够了。”
“我不要,爸爸,您别走。您走了,妈妈怎么办,我怎么办?”沈泣不成声地看着他,扑过去想抱住他,却从他身体里穿过去,她无助的大哭起来。
沈父心疼地看着她,“你妈妈很坚强,她会挺过去的,宁宁,爸爸走了以后,好好照顾你妈妈,要孝顺她,不要让任何人欺负她。”
沈哽咽了,爸爸入她梦里来,是还有后事还没交待完吧,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
“您怕她被人欺负,您就活着,活下来,不要走。”
沈父对她的无理取闹只是叹息,“还有你哥哥,让他回家来吧,我不怪他了,他要爱女人还是爱男人,我都不管他了。”
沈呜呜直哭。
沈父慈祥地看着她,“宁宁,你是个乖孩子,也是个倔强的孩子,爸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要怪言深,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不要怪他,好好爱他,爸爸在天堂会很欣慰。”
沈大声哭了起来,“如果您死了,您让我怎么原谅他,怎么原谅?”
“宁宁,要幸福,爸爸希望你幸福。”沈父的身上的光在慢慢淡去,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沈惊恐地看着他,他一直在说让她幸福的话,最终消失在她眼前。
她大哭着扑上去,眼前刺目的白光,她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看到了坐在床边走神的傅言深,她立即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傅言深倾身过去,看她不肯睁开眼睛看他,他心里苦涩极了,“宁宁,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他的嗓音又低又哑,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痛。
沈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冷冷的姿势,是拒绝他靠近的意思。
傅言深心中大恸,他握了握拳,才没有上前强行将她的身体扳过来,他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我可以走,但是你要振作起来,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伯母,还有你哥。刚才护士过来,说伯母在太平间晕过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腾一声坐起来,起得太急,她眼前直发黑,强撑着晕眩的脑袋下床,刚走了两步就往地上扑去。
傅言深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捞进怀里,吓得呼吸都停顿了。
沈立即推开他,后退了几步,躲开他的气息,目光空洞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往病房外走去。
傅言深被她那一眼看得犹如被针扎,心脏一阵紧缩,看着她毫不迟疑的离开,他连忙跟上去。
沈走了几步,听见他跟上来的脚步声。她停下来,冷冷开腔,“不要跟着我,傅言深,我现在没有任何力气应付你,你走!”
傅言深犹如被她狠狠扇了一耳光,他张了张嘴,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来,“我不是故意的”
他绝没有想害沈父的心思,他只是想发泄一下心里堆积的怨恨,他只是,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沈父是因他而死。
他将他从冰冷的湖水里拽上来时,他还没有休克,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说:“傅言深,答应我,永远不要让宁宁和她妈知道这件事。”
濒临死亡的人手劲那么大,死死掐着他不放手,直到他点头,他才昏迷过去。
沈转过身来看着他,“那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把他一个人放在湖边,为什么我爸要让我不要怪你?”
傅言深嘴唇动了动,到底一个字都没有说,正如“对不起”那三个字一样,那么容易,他却说不出口。
沈一直看着他,直到绝望,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答应过我爸,我不怪你,不管因为什么,都不怪你,但是傅言深,我做不到,我现在一看到你,我就疼,浑身都疼,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当我求你。”
傅言深眼里闪烁着泪光,他看着她,脑子里想过千万遍两人携手到白头的情形,却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已经走到了绝境。
她不怪他,却也不要他了。
“宁宁”喉间压抑着悲伤,他唇色发白,看到她绝然转身离去,他终是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眼前一阵天眩地转,栽倒在地。
意识迷离时,他看见她的背影毫不迟疑地消失在转角处,那背影让他感到绝望,感到心如死灰。
宁宁,转过身来看我一眼,只一眼就好,一眼
秘书冲过来,将浑身发烫的老板扶起来,搀进了病房,傅言深发高烧了,高烧烧到40度一直不退,嘴里说着胡话,把秘书吓得够呛,想要通知他的亲人来照顾他,却发现他已经孑然一身了。
沈找到母亲时。母亲正坐在医院大厅里,她气色很不好,一看到女儿就悲恸的哭了起来,“宁宁,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掉进湖里了?”
沈抱着母亲,由着她捶打她的背,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现在,她都还是恍惚的,父亲怎么掉进湖里,傅言深为什么突然走开,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父亲没了,永远的离开他们了。
她抱着母亲,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仿佛哭出来,悲伤就不会压抑在心里,可是只有她知道,悲伤已经在她心里逆流成河。
当晚,沈良赶了回来,灵堂已经布置好,沈与沈母穿着白色的孝服,跪在灵堂的蒲垫上,有人来上香,就朝来人鞠躬。
这一天,她们收获最多的就是亲人朋友说的请节哀。
怎么可能节得了?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再没了呼吸的是他们至亲的人,他们怎么会不哀伤?
沈良闯进灵堂,就看到墙正中挂着一张放大的黑白遗像,沈父笑得和蔼可亲。他几乎看见那个慈祥的男人,将他和妹妹举在肩上,让他们看马戏,而他累弯了腰,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悲伤源源不绝,他跪倒在地上,压抑的喊道:“爸爸”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霍清恒,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揉在了一起,他在他身旁跪下,将他揽进怀里。
来往的亲戚朋友,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但是在这肃穆的灵堂上,谁都没有露出鄙视的目光,此时死者为大,他们都尊重死者。
沈母哭晕在沈怀里。
送走了客人,沈母被安顿在内室休息。
沈良已经换了孝服,跪在灵前,他哑声道:“宁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怎么突然就”
沈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沈抬起头来,与门外的人四目相接。
傅言深已经换了一身黑色西装,同色的衬衣,他神情憔悴,俊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晕红,嘴唇发白干裂,有血口子崩开。
他痴痴地看着她,她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睑,一颗心又酸又软又痛。她该怎么面对他,只要看到他,她就会想起事发时,他绝然的背影。
他和爸爸说了什么?
傅言深走近来,沈良已经冲过去,激动地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傅言深,你还敢来?你到底对我爸做了什么?”
他听说,父亲出事时,傅言深也在场,再看沈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他直觉这件事与傅言深脱不了干系。
霍清恒一直陪着他,见他情绪激动,他连忙过去要拦住他,“沈良,言深是来拜忌伯父的,有什么话等他上完香再说。”
沈良眼眶腥红,却奇迹的被霍清恒劝动了,他松开傅言深,侧身让开。
傅言深身形晃了晃,跟在他身侧的秘书连忙伸手要去扶他,却被他躲开,他慢慢走到灵前。
沈向他鞠躬,他心口疼得似要炸开来,他取了一束香点燃,拜了三下,将香插进了香坛里。他退后一步,看着沈。
她垂眸看着地面,留给他半张清冷的侧脸,他突然猛咳了起来。
急火攻心,他这一咳就停不下来,直到咳得嗓子裂开,喉间一抹腥咸,他怔怔地看着掌心,那一抹血红刺疼了他的眼睛,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搁进西裤口袋里。
抬眸看着她,“宁宁,请节哀!”
沈扭开了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是没有看到他掌心的血红,可是她问不出口,如今的他们,已经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