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她和佳时到处逛了逛。这大概是这几年来她最自由的时刻了。　　这时候佳时也已经办了休学，准备着即将来临的全国艺考。在她生日那天，她才知道佳时做了这样的决定，因此她迫切地邀请她来分享她的心事。　　“训练累吗？”她问佳时。　　佳时嘻嘻地，拢了拢自己的帽子，说：“累啊，但是我开心呀。”她转向孟旅，牵过她的手：“小旅，你难道没有其他喜欢的事情吗？”　　孟旅失了神，不一会她又露出那种淡淡的笑容：“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但是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差劲。” 　　佳时摇摇头，跳到下一个话题。　　“小旅，你还想去哪里嘛？”　　两边的马路上的树光秃秃的，天也灰灰的，孟旅看着马路尽头的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说：“我想去溜冰。”　　这一次佳时真是热心地教起了她。她拉住孟旅的手：“慢慢来，脚成八字，身体微微向前倾......”　　尽管佳时是个谨慎又耐心的老师，孟旅还是摔了好几个跟头，停停练练好几回，她才慢慢适应在冰上行走的平衡。他们缓缓地沿着栏杆滑着，溜冰场内亮起了装饰的灯光，变幻的颜色映在周围的玻璃上。此刻令她们觉得虚幻。　　“去年那个师兄怎么样了？”离别的前一天，孟旅的异样终于让佳时回忆起了去年那个特别的生日。去年她和孟旅还是十六岁，今年她们已经十七岁了，正在奔向成年的道路上。　　“佳时，我真的很喜欢这座城市，虽然我不是在这里出生。”孟旅说。　　“我在这里住了六年，我很喜欢这里，喜欢这儿春天的柳絮，虽然有点儿烦人，也喜欢夏天的玉兰，也喜欢秋天的枫叶，冬天的火棘。但是转眼我又要离开了。”　　“人生，真是漂泊啊，像小船，什么时候才有停靠的一天呢？”　　佳时忧虑地看着孟旅，孟旅的手搭在栏杆上，眼睛里是温柔又飘忽的光。　　当第二天，她在机场的落地窗前看着她搭乘的飞机渐渐滑离出视野之外，在远方的地平线轰得起飞的时候，心里在想，孟旅，是不是还怀着满心的惆怅，看向窗外的她居住六年的城市，细数那些时光里无数只能追忆的心境呢？　　　　孟旅的学校坐落在这个国家粗犷的西部海岸线上，这里一年四季阳光都很充沛，坚硬的岩石风光和蔚蓝的低垂的蓝天是这里特色的风景，学校周围涌生着这个世界上最先锋而有能量的新公司。　　她暂住在一个刘姓的华裔家庭里，比较年轻的华人夫妇常年居住在纽约，因此家里只有一对老夫妇，他们很高兴孟旅的到来，叮嘱她尽管就像在家里一样生活，不要拘束。　　“我当了十七年的客人呢。”孟旅忽然这样想。　　房间的朝向依旧是向着太阳，简洁舒服。小阳台的落地窗上挂着一条素净的深绿窗帘，阳台上还养着大大小小的仙人掌，在冬天里依然拥有蓬勃的生命力。　　她是在来到这里后才拿到那张准备已久的存折，她本以为因为程先生刚刚离世，加上秀云夫人始终不太喜欢她，在生活费这种可有可无的资助上，不免会因为疏忽而简陋。然而存折上的数字大得令人不安，令她想起秀云夫人笑容和那毫无笑意的眼睛。她中时候她参加了不少竞赛获得积攒了一笔很丰厚奖金。她曾经打算交给她的母亲映香管理，但是映香摆摆手，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小旅，我们做父母的，没有尽到责任，没能让你跟普通的小孩一样。从小到大，我们没有给你花过多少钱，这些钱是你自己凭努力得来的，你自己决定怎么花。”虽然对于这里的生活水平来说数额有些紧张，而且在她适应这里的生活后，她可以找一份兼职补贴生活。她把程家准备的存折放在了行李箱的夹层里，不打算再把它重新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