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件事是长琴早就与羲婉商量好的,他在得知这一世的母亲有意为他寻找几位先生的时候,便同羲婉商量,让她做他的先生,长琴连羲婉应该如何应对姒夫人都想好告诉她,以免因为不慎毁了这件事。好在羲婉做的挺好的,姒夫人并没有起疑。 君子六艺乃“礼、乐、射、御、书、数”,又细分为“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羲婉负责的自然是乐,她与姒夫人约定好的是每日傍晚让长琴来学习。白日里她就找《乐记》来读,以便如果姒夫人要人来看的时候,能够应付过去。 长琴在这些年的渡魂之中,君子六艺早已经学过了,如今再学一遍,自然是让先生赞不绝口的。公子禧听先生汇报的儿子的学习,自然是高兴极了,便想着给儿子一些奖赏。他将儿子唤来,询问道:“安儿,你近日学的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长琴装出一副孺慕的模样,说:“父亲的夸奖已是对儿最大的赏赐了,儿不要别的了。” 公子禧见儿子这么懂事,心中更是满意,“哎,那怎么能算呢?该给你的奖赏还是要给的,你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想要的。” 长琴故作沉吟,说:“儿子想要一把好琴。近日跟着琴先生学习,儿子甚是喜欢琴,练习用的琴虽好,比起那些真正的名琴,却还是有些差距的。” 公子禧大笑,“这有何难?待吾替吾儿寻来,你且将就着,过几日,为父定给你一把好琴。” 公子禧果不食言,两日后竟为长琴寻来了“号钟”,长琴本就是爱琴之人,见此琴自然欣喜,谢过公子禧之后便抱着“号钟”去寻羲婉。 “阿婉,你看此琴如何?”长琴就像是个刚得了新奇玩意儿的忍不住和好友分享的小孩子一样将琴递给羲婉,羲婉接过琴放在琴桌上,轻轻抚过琴弦,琴声宏亮,犹如号角,羲婉好奇,问道:“此琴可有名?” 长琴点点头,“此琴名为号钟。” 羲婉一听便笑了,“倒是十分贴切。是把好琴。” 长琴道:“那是自然,我奏于你听?” 羲婉点点头,长琴便接过琴,抚一曲《高山》,“号钟”之声本就犹如钟声激越、号角长鸣,奏《高山》之曲更是令人有置身山林之感,加上长琴之艺本就算是无双,一时之间竟连羲婉也被引入那种意境之中,难以自拔。待长琴一曲毕,羲婉方从曲中出来,对这把琴更是喜欢。 其实两人在傍晚之时,更多的是长琴教羲婉,他本就是乐神,在人间这些年更是不断学习着人间关于乐的各种知识,羲婉自然是不如他的。所以羲婉白日里自己读《乐记》,晚上长琴便为她解释其中她不明白的内容,姒夫人过来看时,见此情形,也只当是羲婉在考验儿子,并无疑心。 如此过了几年,长琴渐渐从孩子长成了少年,君子六艺也学的差不多了,羲婉便假死离开了隔壁。长琴也在之后向父母提出要外出游历,带着“号钟”便离开了秦国。 长琴是有私心的,他明白自己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仙人了,他不希望羲婉一直把他当做太子长琴,所以他骗羲婉说二人一起出去游历,实际上他想带她去衡山,他希望她在看过那些东西之后依然待他如初。 衡山离得并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衡山。羲婉知道衡山是祝融的属地,所以并不奇怪长琴会带她来这里。直到长琴带着她来到那个山洞前,她看着那个黝黑的山洞,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长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长琴却并未回答她,带着她径直走向山洞深处。羲婉随着越来越深入山洞,渐渐看出了这山洞之中人居住的痕迹,她却依然不明白,长琴带着她来一个自己曾经住过的山洞做什么。长琴终于停下了,他转过身,对羲婉说:“阿婉,你知道吗?我在这个山洞中生活过很久,因为没有人肯接纳我,他们视我为妖孽,都想要除去我,那个时候我只能躲在这里。后来我学会了隐藏自己,很少被人发现不对,但是我每一世都会回来这里,把我每一世的经历刻在这面墙上。你想看看吗?” 羲婉的心颤了颤,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回答很重要,对于长琴来说是这样的。她点点头,从墙壁的尽头开始看,那是上古时代的记录,长琴将他们三个人都记在上面,她抚着那一行字,问道:“为什么把这个记下来?” “渡魂的时候,我的记忆有时候会受损,最开始的时候,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你们。后来慢慢回忆起来了,又怕自己终究还是会忘记,索性刻在这里,就算是忘记,也能够想起。”长琴淡淡的说。 羲婉心中疼痛,她想,那个时候,长琴害怕吗?他终有一天,可能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却固执着不想忘记。她看着墙壁上刻的寡亲缘情缘那几个字,那几个字刻的尤其深,可以看出来长琴对这个有多在乎,可他之前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 她又接着看下去,她看到了长琴最初怀着希望回去家中,每一次都被人驱赶,被人杀害,被背叛,她也看到了长琴从一开始的希冀,到后来他渐渐转变,不再抱有希望,却想着将那些人的身体切开,看看他们的血究竟是冷是热。 长琴注意到她看到了最后的那些字,问道:“阿婉可觉得我现在面目可怖?可还是觉得我依然是你的好友?是那个榣山上的仙人?” 羲婉看着长琴,其实他现在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这些年她竟从未在意过,“长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当初的模样。”她以为长琴会开心,没想到听见她这样说,长琴反而哈哈地笑了出来,那笑听着反而令人伤心。她不明白长琴怎么了。 “阿婉这么说,当真是令人感动!可惜,我却不喜欢呢,阿婉,我不希望你再把我当做以前的太子长琴。我和他不一样!你知道你每次唤我长琴的时候,我心中有多讨厌吗?我不是他!他是仙人,而我却是一个只能依靠渡魂之术存活的怪物,我什么都不是!”长琴用着诡异的平静的语气说道,他走到羲婉身边,用手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吻了上去,羲婉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长琴半晌才放开了她,“阿婉,你瞧,这就是不同。阿婉,我心悦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