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直觉太准不是什么好事。 像星月所猜测的那样,星魂出事了。 死在剿灭流沙的过程中。 其实也不能怪他作死,毕竟“杀掉卫庄”这个指令是阴阳家最高领导——东皇太一下的,他没有资格反抗。 按理说,星魂的实力虽不能说碾压鬼谷弟子,但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惨,坏就坏在他本想挑卫庄单人的时候以多欺少,结果却半路杀出了个盖聂……以及一众戎装的士兵。 据大司命所言,那些人一来,就直接放了一箭,直中星魂左肩,那人浑不在意的将箭抽了出来,径自再战,可这之后,他的动作逐渐迟缓,终于,在硬接了二人一人一掌后,倒退数步,缓缓倒了下来,在也不动了。 而阴阳家众人见势不好,立刻撤退,直到人走光了才又回来。 估计星魂自己也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将自己折在那了。 星月到的时候,那人身体都已经凉了,平躺在地上,脸上竟没有任何狰狞的表情,未闭合的双眼中罕见的映出了一丝平静,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而星月也不知道是赶路累的还是□□害的,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没忍住,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仔细看去,竟与地上那人有些相似了。 她摆摆手拒绝了大司命的搀扶,单手抹去嘴边血迹,走到那人身边坐了下来。 她其实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情绪,就像不明白星魂为什么要在喂她还魂丹的同时,又喂了一颗护心丹的原因,这也是她当时觉得那一丝奇怪的原因。 以及,她也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立下一个生死咒。 星月将袖子掀开,露出下面的印记,此时火焰灼灼发亮,令她有种被烫伤的错觉。 生死咒其实是阴阳家的一种秘法,立咒之人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另一个人。若一方立下生死咒,那么这个人想要契约的另一方将会在此人死后继承他的全部内力功法。 这就是为什么火焰合二为一的原因,也是星月身体内力不断增长的原因。 而且此咒为单向,不可逆转,也就是说,若被契约的另一方先死,那么立咒之人也得不到什么。 所以,星魂根本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是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给她?帮他报仇吗? 算了吧,她哪有这份闲心。 也不知是对谁,星月嗤笑一声,放下袖子,随手帮那个人闭了眼,正想起身离去,视线却落在星魂的左肩上。 那地方有箭矢大小的伤口,确实与大司命所言不差,但星月关注的却不是这个。 伤口周围溃烂发紫,明明是中毒的迹象。 她用手触碰了伤口,手指上立刻沾上了紫色的血迹,她倒也不怕中毒,毕竟本身就是个将死之人,说不好还能以毒攻毒呢。 星月将手移到鼻子下一嗅。 “呵。” 星月大人不怒反笑,眼中一瞬间满是狠辣。 她站起身,大司命立刻迎了上来,看着她的手,关切得道:“大人,您这手?” “无妨。”星月撕下袖子一角,狠狠的擦拭着手上的痕迹,却擦不掉心中的怒火。 罗网杀人是一把好手,用毒是一把好手,这用毒杀人就更别提了。 星月有幸进过罗网制毒的地方,阴暗潮湿,蜘蛛横行,难以言喻的腥味扑面而来。 巧的是,刚才的味道与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若别人说只是相似也不是不可能,但星月学医时曾闭着眼识别各种药物,嗅觉不可谓不灵敏,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 这正是她愤怒的原因。 她还心想这星魂怎么愚蠢至此,对面援军到了还要恋战,却原来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退路可选。 可不是吗,阴阳家下的命令,执行中却遇到了要杀自己的罗网,况且东皇太一与赵高刚完成了一场交易,不可能这么快就分道扬镳,对立为敌。 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 要星魂死,是阴阳家与罗网共同决定的。 进是死,退是死,让他怎么选?! 星月真是要被气笑了,胸中波涛汹涌的怒意让她的理智又开始发散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 顾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到这些人来欺负了?! 呵,真当我们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动我星月的弟弟,问过我了吗! “大人,星魂大人这边……?” 手上已经被搓的有些疼了,终于唤回了星月的一丝神智,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半侧头对大司命道:“带回去……”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凌冽的笑,“听东皇阁下安排。” 她倒要看看,这人要怎么说! 话落,星月便甩袖离开了。 == 咸阳城外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草木茂密,人烟稀少,每到夜里,万籁俱寂,连鸟叫的声音都很少有,只剩下明月施舍下来的点点亮光。 要是赶上乌云密布,一丝亮光也无,这里就更恐怖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此处是罗网杀手完成任务回来的必经之路,杀手出门必见血,血腥气重,久而久之,活物便也不在这里久居了,因此才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今夜有月光,为回来的人提供了一些便利。 轻微脚步声响起,一人全身染血手提利剑在路上缓缓而行,下一刻,他匀速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前方的树上立着一个人影。 “来者何人?” 那人没说话,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他没动,手中利剑却端得很稳。 过了许久,就在他以为那只是树枝的影子之时,话音突然破空传来, “你是忍辱负重还是趋炎附势?” 话音清透却不令人愉悦,隐隐有逼问之势。 他握剑的手一顿,继而眉峰皱起,怒问:“你到底是谁?” “一个能帮你的人。” 那人从树上跃下,朝他走近,一点点离开阴影,直到全身沐浴在月光下,他终于知晓了此人的身份--阴阳家星月。 他收剑回鞘,面无表情得道:“星月大人今日竟有闲心与小的在此处闲聊,可惜不巧,小的还要将任务结果禀告给赵高大人,恕不奉陪。” 说罢,他提步便走,却在刚经过星月之时,听那人淡淡唤了一声, “龙修。” 前行的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他猛地转身,但星月没动,话语也没停,“龙且之兄,本是江湖游侠,却在楚国灭亡,妻儿失踪之后自愿加入罗网,如今十三年已过,却只到达了中上等之列,看似碌碌无为……” 星月转过身,微提嘴角,“……实则别有所求。” 张良总是知道她要什么,星月才刚要查罗网的切入口,他就送来了这个消息,并且很明确的告诉她,龙修已经知道妻儿是被罗网杀害的了。 毕竟十三年查探潜伏,若还是不知道,那也太无能了些。 震惊过后,他反而冷静下来了,“星月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这要取决于你回答我什么。” 星月笑了笑,道,“若你是趋炎附势之徒,我便什么都不想说了,若你是忍辱负重嘛……我可以帮你。” 龙修目露怀疑,“阴阳家与罗网沆瀣一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星月道:“我开心啊。” 龙修皱眉,“若星月大人不肯诚心以待,那我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这就摆明了他的回答。 星月正经下来,直视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们有同样的理由。” 虽然星月不会承认对付赵高是为了帮星魂报仇,但这并不能改变罗网杀了她如今唯一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这个事实,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确实是有着同样的理由了。 龙修微微愣了一下,“意料之外”这四个字在他脸上得到了彻彻底底的显现,不过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便恢复了惊讶,对星月道:“赵高武功高强,生性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扳倒他并不是一件易事。” “那又如何?”星月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口反问,“仇不是还得报?” 言外之意,你就别说这些灭自己士气长他人威风的话了。 龙修也没在意她的语气,只是看她似乎有方法,连忙道:“你想怎么做?” 星月没回话,而是问道:“你先告诉我,罗网中擅长射箭的人都有谁?” 龙修道:“何种程度?” 星月道:“百米之外命中快速移动的敌人。” 一瞬间,龙修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两个身影,他答道:“逐日和惊鲵。逐日的箭术略胜一筹,若他想命中头颅,就不会出现射中心脏的情况,但惊鲵就差了一些。” 星月点点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感激的道:“多谢你的消息,你先回去禀报任务结果,具体怎么做,我之后会联系你。” 龙修看了一眼被拍的肩膀,没说什么,点头说了句“告辞”也就不再停留。 星月手中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幻化出来的冰棱,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突然手上动作一顿,她微微苦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轻声低喃: “再过一段时间,我顾家怕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 弑将星魂以阴阳家最高的礼法安葬,并将那些包括大司命在内的阴阳家人以“临阵脱逃,护主不力”为由施以鞭笞之刑,禁闭三月。 而后,对星月说了一大堆的话以示安慰,却半分不提与罗网有任何合作,反而询问铜盒的事情。 星月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将她从张良怀中顺走的玉佩交了上去。 因为她知道,他对她的持有情况了如指掌,撒谎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只是从大殿走出的那一刻,她觉得失望极了。 她本以为是朋友的人,却原来有一大堆事情都瞒着自己,还害死了自己的亲人。 是不是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 神思恍惚间,星月突然与前方走来的人猛地相撞,后退几步,却没站稳,正要摔倒,一股力量将她拦腰扯住,她细细一看,发现是一根树藤。 星月快速站稳,看着面前的人,点了点头,“谢“字还没出口,只见那人定定地望着她,缠绕她腰上的树藤突然变成了尘沙一般的颗粒,落到地上,又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散了。 星月心间略有疑惑,却在看到少司命指间蝴蝶时一瞬间明了,扭头就走。 流沙……飞翔…… 白凤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