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惯是个乐天派,只要填不曾塌下来,那其余什么事儿都可以往后挪挪,这与令笙倒是截然相反。听她公子这番故弄玄虚的话,便知康子没甚大碍。 双手一摊,滚躺在车板上,喟叹了声,曰:“公子,我先睡了,一会见。” 说睡就睡,这功夫令笙望尘莫及。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白白的鼻尖传出轻轻的鼾声。令笙摸了折话本子来看,那些个才子佳人仍旧咿咿呀呀唱极春愁,无趣的紧。索性踢掉鞋袜,也睡了过去。 车轮发出平整的婆娑声,和着马蹄的滴答,悠悠朝天涯的方向驶去...... 是夜,夜沉如水。皎洁的月华披散在行人的肩上。如墨的江面,浮动着一层袅袅的云烟,宛若美人掩臂的绡纱,欲语还休。 凉风习习,拂移腰间的玉佩,缱绻旖旎。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突的握住这个调皮的小东西。 “公子...”那个身着褐色短袍的男子又唤了她一句。 令笙握玉的手一顿,略略回过神来,“何事?” 那男子恭敬的揖手,正色道:“采石江上多水匪,这段日子已有不少的商船遇难。官府也拿他们没法子,甚是猖狂。公子不如等到明日一早再出发,以防万一。” 令笙顿了顿,看着一望无际的夜幕,满脸凝重,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好半晌她才再次开口问:“你可知他们经常在哪一带活动?” 那男子愣住,抬头看了令笙一眼,随机又垂下眸去,“小人知道。” 令笙的手摩挲着光滑的玉佩,这是沄州的暖玉,很是温润舒服。上头雕刻的不是龙凤,亦不是云纹福寿,而是一朵娇艳艳的杏花,毫无犹豫的道:“绕过那一块,一会就出发。” 那男子的眉头沾上急色,“可那水匪...” 令笙摆手打断他的话,宽广的江面漾出一层叠一层的细波。扬起的青丝与暗夜为伍,“小心即可,明日一早我需得到颍川县。” 那男子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自家主子如此坚定,当即闭上,拱手退下,准备出发。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渔船行过两岸,寒雾渺渺。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橹浆伴人入眠。 令笙白日里谁多了,这会子半点的困意也没得。干脆朝那名叫李绍的男子讨了壶浊酒,靠在船舷上,对月独酌。 四周乌漆嘛黑的一片,实是没什么瞧头。酒至酣处,令笙忽起了兴致,清清嗓子低声吟唱起来。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歌声轻扬,似情人间的细语呢喃,诉说鱼传尺素,红豆相思的青涩浪漫。又如古稀老人的白发苍颜,包含了枯藤老树,杳无人烟的荒凉。 一曲宫商,娓娓动听,余音袅袅,缱绻缠绵。 一壶作罢,将酒壶抛人水中,咕咚沉下。在天低月近的野旷中,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卒然从令笙的背后响起,“你这歌唱的不好听。” 令笙吓了个激灵,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竖立起来。手忙脚乱的往后退却,同时回头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诚然,这一定不是被吓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阴森森的味道,仿佛是来自阿毗地狱的骇人鬼气。不远的甲板上,灯火阑珊处,不知何时起赫然立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影。 无声无息的,连脚步声也未曾听见。 乍一瞅,还以为是厉鬼勾魂,无常索命来了,唬的她心跳都落下一拍。 令笙哆哆嗦嗦的问,“这位...鬼差大哥,您..您有何贵干?” 过了半刻,传说中的鬼差大哥幽幽的问道:“你平日里都做了什么亏心事,还不从师一一招来?” 声音朦朦胧胧,四处都能听到回响,如同忘川河底掠人入水的冤魂,可怕的紧。 令笙哭丧着一张脸,满是苦恼,“我没有啊...难不成偷喝程滢的燕窝,然后往里头兑水也算吗?” 那位鬼差大哥好半晌没有说话,令笙壮起胆子抬头看去。 可仔细瞅了数眼后,心顿然拔凉拔凉的。这个像一只傻狍子般立在那儿的人,不是晋宁又是哪个? 王八犊子的,竟然是他!! 怎的,在哪都能遇见这衰鬼?莫不是她拜菩萨拜的还不够真诚? 令笙琢磨的回家后,将她娘屋里头那尊最大的佛像搬自个儿的房间去。每日晨昏定省,虔诚叩拜。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厮不好好的在盛京当他的世子爷,怎生半夜三更跑这儿来了吓唬她? 昏黄的渔火,明明暗暗,让人看不真切。他道:“来抓你。” 文中诗曲引用《天净沙.秋》 厉鬼勾魂,无常索命来自《画江湖之不良人》>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