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又做了那个梦…… 南华寺的长廊外,暴雨疏狂。凄厉的雨将刚刚结出果儿的杏树打得七零八落,杏子散布了一地。只剩寥寥几粒还在枝头,狼狈的左躲右闪。 忽然,天空乍响一声惊雷,将令笙吓的后退了一步。潮湿的寒流扑面而来,直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夜已过半,四周暗成一片。唯有手中的灯笼,犹自染出昏黄的色泽。在孤寂的夜色里,仿若一颗明星点点闪耀。 令笙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看着不远处溅起的涟漪,蓦地心感悲凉,哀叹了一声。在空空荡荡而又嘈杂的院子里,状若无声。 倏忽间,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的从不远处传来。吓得令笙一个激灵,连带着灯火都一阵晃悠。 “你为什么叹气?” 令笙朝那看去,只见另一头的长廊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影子。因隔得远,瞧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的看着像一个人的模样。 她不由的咽了咽唾沫,脚已不自觉的软了下来。想提步往后走走,却发现浑身提不起力气,只得僵在原地。 听闻山野多精怪,能幻化成人形,迷惑路人。待功成后,吸食其元气,啃吃其血肉,捣毁其骨骼。随即遁入深林,难觅踪迹。 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夜里,凭空冒出来一个人影。光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自己不会真这么背时,给撞见什么东西了罢? 那影子见她没有回答,加重语气又问了一句,“你为何叹气?” 令笙的手心已冒了虚汗,直觉着那玩意冒出一股邪气,颤颤巍巍的道:“杏…杏都…都掉了,没…没得吃了。” 不知是不是她自个儿的错觉,她似乎在模模糊糊见听到绿萝一声低笑。不过片刻便又听他道:“你也很喜欢吃杏?” 令笙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回答。琢磨着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难不成这妖怪还要挑挑口味,不中意的不吃? 他问:你也喜欢吃杏。也字,代表还有人也喜欢吃,而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他自己。那么,反之说就对了。 她定了定神,将灯笼稍稍提高了些,道:“不喜欢。” 那人一愣,来了兴致,“那你为何会在意这个?” 令笙不假思索的回道:“因为欢喜它的名字。” 这句不假,杏子涩,不及桃子脆口。相比来说,她更爱吃桃些,然若是亮着放在一起,让她挑选的话,她仍会选择杏。 这一次令笙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笑了,那声音如暮鼓晨钟,在无尽的群山上悠远绵长。 一道闪电在夜幕里裂出一束白芒,将漆黑的院子照了个通明,刹那间又暗了下去。在那惊鸿一瞥中,令笙将那人的模样看了明白。 心里的惊讶,堆积的不只一星半点,“怎么是你?!” 可须臾瞬间,惊讶又转变为欣喜若狂。她的眼中,像是炸出了无数的烟花一样璀璨。 从那个地方又传来了一句,“今日你到穿的像个女子。” 人影移动的很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令笙面前。在朦胧的光影里,他的样子逐渐清晰起来。青色的长袍妥帖的穿在身上,一步一步见,随着轻风微微浮动。身长如玉,举止悠然自若,儒雅似书。定眼一看,不正是那日在街上,将自个儿拉走的人吗? 令笙提着裙摆快速走上前去,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而至,就连声音里也带上了些些轻快的语调,“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人含笑,对她道:“我来寻一样东西。” 令笙浅浅的一笑,曰:“那你找到了吗?” 那人轻点了一下头,也笑了起来,“找到了。” 在不大光亮的烛火里,他的脸如同蒙在了一层薄纱。温润,却又迷人的紧。令笙不由的呆上一呆,神思迷失在美色的秋水里。“那可真好,没别来一趟” 那人失笑,问:“你呢?为何深夜在此?” 穆然提及此事,令笙的心情宛如坠落九天,无力了许多。“我娘病了,我来这里为她祈福。没成想回去时,突遇骤雨,便困在了此处。” 那人顿了顿,“你娘病的很重?” 令笙叹了口气,点头道:“大夫说很严重,昨儿个晚上她对我说想见见爹爹,可我却连我爹的面都没能见着。没办法,只好来这里瞧瞧,看看有没有转机。” 那人问,“你爹很忙吗?” 令笙苦涩的笑了笑,声音很轻很轻,在雨落里霎时埋入尘埃里,“谁知道呐……” 许是令笙的神情太多哀伤,又或许是夜色太过醉人。她的头顶忽的多了一个温暖宽厚的东西,抬眼一瞧,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到了她的面前。而头顶上的,赫然是他的手,“别担心,你娘会好起来的。” 令笙从未与男子亲近过,这么一下子遽然涨红了脸,连耳朵尖尖都没放过。脑袋嗡的一声,以至于他说了什么都没听得太明白。 那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僵了僵。将手收了回去,窘态的咳了两声。 令笙也咳了咳,低声谢了句,“多谢公子。” 语毕,四中的空气不出意料的沉默下来。令笙受不了这个气氛,率先打破了这似有似无的尴尬,换了个话题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风淅淅,雨纤纤。在这寥落的茫茫沧海桑田里,有什么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令笙听见,那人轻浅的笑了笑,道:“沈江沅。” …… 一觉酣畅,直睡到暮色四合。 令笙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头疼的厉害。望着头顶上靛色的帐子愣神,只觉得这眼色莫名有些眼熟。想了半晌,才记起来这是她自个屋里的床幔。 “小姐,您醒了?” 令笙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给唬了一跳,转眼看去,只见白白幸灾乐祸的趴在床头,盯着她。 她瞪圆了眼睛,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半寸,问:“你在做什么?” 白白眼里写满了高兴二字,兴致盎然的回答:“小姐,您知道吗?如今您在这盛京城里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令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问:“什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白白愈加开心,“您都不记得了?” 令笙愈加不解,“记得什么?” 白白一张脸越凑越近,末了都快帖她脸上来了。戏谑的眼神,已是挡都挡不住。“今晨您在宴会上调戏了晋宁公子,您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