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洞南行三里地处,人们建起了一座小村落,客栈酒家坐落街道两旁,来往妖旅络绎不绝,成了人与妖混杂之地,确已有了股鸢绣村的气息。
来往旅人中挤了个火枫色的身影,瞧着两边的热闹似是与他格格不入,若不是细细端倪,旁人也定不能分辨出来这人身旁还跟着两道影子。
晚秋盯着身侧的忘川,时不时又瞟一眼忘川身侧的影侍,目光却在触及那蛇妖的一瞬又迅速弹开,眉头皱着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晦气的东西一般。
忘川有所察觉,用余光扫了扫一直紧紧挨着他的晚秋,和早已扎进了人堆里撒欢的影侍,不觉得沉了口气,摇着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指了指一家酒馆,对着晚秋道:“可有雅兴?”
闻言,晚秋定睛瞧了瞧忘川指的方向,那门前挂着“彼岸”的牌匾,用不粗不细的竹子堆砌而成的酒家分明是不起眼的,他自然也是看不大上眼。
可逛了好半天都兴致缺缺的忘川,可算是有了心悦的地界,晚秋此刻凝着这不起眼的酒家也是心悦了几分,还不待脑袋有所反应,口中已是吐出了“不醉不归”的字样,便是任由忘川走到哪,都紧紧跟着。
进了店中,他才觉着自己是上了贼船,养着迎出来的店家,一袭青色罗衫加身,虽有些素净,可衬着那人周身而来的气息却又显得不凡起来……
那人分明是川息。
晚秋愣了愣神的片刻,忘川确是没有他那般发动静,好似早就有所预料一般,凝着川息刚正不阿的身形,顿了会才开口道:“我倒是没有见过有哪家修道之人开酒馆的。”
川息意会忘川话里有话,倒也不恼,目光飞向了坐在一竹台后的三途,眉眼间也不觉温柔了几分,只道:“因酒结缘,便与酒定缘……”
“也算同远方的几位旧友,定下几分羁绊。”川息思躇片刻,便徐徐道出了下文,也将忘川与晚秋二人将屋内的雅间一引。
忘川倒也果断,听着川息的话也没再追问,只安静着坐到一撮蒲团上,心中却念这果真是和尚该有的风格,纵然是行了一家酒馆,内里布局也是庙中的一二调。
“对面是没有蒲团容得下你这尊大佛吗?”盯着誓要在自己身旁坐下的晚秋,忘川似是有些气急,话中竟带了几分笑意,见那人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的模样,便自觉地朝里挪了挪,谁料晚秋却没有要落座的意味,两腿并着双臂朝他的方向挪动,直至将他逼至腌臜逼仄的小空间内,不得不朝他靠近几分的位置时,这才罢手。
忘川倒也没有恼火,凝着柜台处的川息三途二人不知在思索什么,凌厉的眸光也柔和了下去。
“阿忘……”晚秋一手托着脑袋,双瞳细细地瞧着忘川,仿佛是要把那人的眉眼神情都描画在骨子里般,没由来地说了句,“你可否会离我而去?”
“嗯?”忘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满脸认真的晚秋,竟有些不习惯,盯着面前这人似是而非的模样,终究没有回话。
夕阳将火红色的光洒在忘川脸上,叫晚秋看不真切,映着那人身上火一般炙热的红袍,只觉心脏被不知何物紧紧包裹,囊夹着丝丝暖流,仿佛要把他那颗沉睡了千年的冷心唤醒一般。
晚秋想不明白,只呆呆地与忘川对望,心中觉着奇怪的很。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可他又好似什么都明白了。
忘川啊忘川。
人间红尘如过客,唯有忘川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