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的血脉不一般,这魔气的精纯度也不一般。
陆湫眠感受着魔气在体内的侵蚀,忍不住苦笑,看来殷离的父亲也是个修为大乘期以上的大能。
不愧是叛道者,身世背景也是不凡的。
只是现在,这些东西没能成为殷离的困扰,却要一辈子影响陆湫眠了,沉入经脉的魔气必会寻机会反噬,但把它们根除的可能性却几乎没有。
陆湫眠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他而言,这副身体就是完成任务的工具,完成任务就可抽身而去。却让殷离吓得白了脸色,抱着陆湫眠哭湿了他的整片衣襟。
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窗子洒进温暖的温度,陆湫眠醒来之后看着地上的金黄色光斑有些晃神。
仿佛这一抹暖色把梦里的阴寒和身体内的阴寒全都给驱散了。
只不过片刻,陆湫眠就反应过来,这是百年之后了,他现在身处魔域。
魔域的天气始终都是阴沉沉的,哪里会有这么灿烂的阳光。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搞不明白,在魔域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怎么还能下意识放下所有的戒备。
经脉之中潺潺流过的萤白色灵力一息不停地修补着在魔气冲刷下受损的经脉,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原貌。
但早就经历过类似境况的陆湫眠不敢有片刻的乐观,法修的身体太过孱弱,魔气反噬之力只是潜伏了下来,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木已成舟,陆湫眠不再想这些事情,循着阳光推门出去。
窗外是个法阵,凝聚灵气于阵眼之中,阵眼处是一颗硕大的火源石,在灵气的激发之下耀眼得如同一个小太阳。
竟是殷离刻意而为之,让他的窗前有了阳光。
陆湫眠的脸上洋溢出和暖的笑容,回忆里的暖暖洋洋的小孩子和魔宫里手段狠戾的魔尊一点点重合。
殷离还是那个殷离。
说到底害得殷离变成如今模样的是他,是他擅自改变了殷离的人生轨迹,然后又把殷离一个人丢下了。
陆湫眠骤然凝神抬头。
铺天的威压裹挟着凌然的血气从远处而来,张扬跋扈的气息里裹挟着的全是熟悉的味道。
法阵中的小太阳在如山的威压之下摇摇欲坠,地上的光斑摇摆不定。
陆湫眠迅速来到针眼之处,掌心倾泻而出的灵力牢牢全部注入道火源石之中。
左摇右摆的小太阳终于稳定了下来。
这是殷离的太阳,可不能就这么掉了。
在魔宫的上空,一身血色红衣的人居高临下睥睨魔宫,掌心握着一把玉白色的龙脊骨扇,身上血色红衣映衬得他肌肤雪白,栗色的长发微卷,无风微扬。
他精致的眉目让人忍不住想到林子里的精怪,充斥着邪气妖孽之美。
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放开了气息立于原地,垂眸打量着脚下的魔宫,像是在一个回应他的人。
殷离冲进法阵之中,一手稳固了法阵,一手拉着陆湫眠把他拽了出来,怒道:“不过是个随手搭的法阵,塌了就塌了,你管它做什么?”
“塌了也太可惜了。”陆湫眠弯起眉梢笑了笑,“没想到尊主也有这么细心温暖的时刻。”
天际覆盖而下的威压像是对整个魔宫的挑衅,洛左使纵身迎了上去,在距离那人数尺的地方站定,恭恭敬敬地不知说些什么,威压才入潮水般退去。
那人长着一双明媚妖艳的桃花眼,目光扫到陆湫眠和殷离身边,缓缓停住,丹唇轻启:“好久不见,二师兄。”
他的目光透过了陆湫眠,径直朝着陆湫眠的身后看去。
陆湫眠呢喃出声:“他到底是谁?”
“你不是听到了吗?这是我的小师弟,当年玉宁宗清静峰陆仙尊门下的小弟子。”殷离可不是任人挑衅的性子,铺天魔气朝着穆宁的身子覆盖而去,“小师弟来了魔域,就要遵守魔域的规矩,如此高调是在挑战师兄吗?”
穆宁手腕抬起,指尖的玉白色骨扇倏忽展开,径直拍向铺面而来的魔气。
两相对峙,殷离身子一抖,往后推了两步,那道魔气也轰然散去。
陆湫眠得到殷离肯定的回答,眉宇之间微微皱起。
他自然是认出了穆宁的气息,只是不敢肯定这就是穆宁。
当初那个乖乖巧巧抱着他的腰撒娇的小孩子,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满身邪气不说,只周身的血色就能看出他这百年可是一点都不安分。
殷离面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意:“我这小师弟可是有本事,本就是天妖后代,又在妖界称了王。当年师尊最宠他,说的那些话他却一句都没记在心上。你放心,别人怕他这个妖王,我可不惧他。他还没胆子在魔域撒野。”
穆宁踏着脚下的血色云雾一步步走下来:“二师兄好,一别七十年了。”
殷离往前半步,隐隐挡住穆宁的目光,把陆湫眠护在身后:“七十年而已,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我只想问,你还记得师尊的教导吗?”
穆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眉梢上挑:“你我二人,一个为魔,一个为妖,有什么差别吗?二师兄有什么资格说我?”
他探究似的目光落在了殷离身后的陆湫眠身上,这么多年了,他可没见过殷离这么保护姿态对待某个人。
少年的眸子清淡如水,似是存着满目山河的波澜不惊,腕间挂着的银白色锁链耀眼醒目。
穆宁楞了一下,继而轻笑出声:“二师兄什么时候有这种喜好了?在身边养这种玩意儿,不是更辜负师尊的教导吗?”
陆湫眠:“……”
这种迅速理解的感觉并不那么美好,穆宁这崽子百年没见,见了就是出言不逊的暴击。
这二人说来说去的话题竟然都围绕着他。
陆湫眠不知该不该庆幸,这两个在“歧路”上一路跑偏的熊孩子都还记得之前还有个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