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一来裴北辰认床,二来经过睡前那么一番堪称惊心动魄的折腾,她几乎是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多才勉强合眼。 结果一觉醒来,已经是要九点半。 她摸着头从床上坐起来时,仍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混沌感。 打量着房间里完全不同于自家卧室的硬冷风格家具,她足足反应了十几秒,才意识到:她睡在学长家的床上。 然后她一身毛就竖起来了。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回闪而过。 有点耳根子发烫。 她连忙下床,去旁边卫浴间赶忙赶慌地洗了个战斗澡。 然而当她全部洗漱完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要换洗的衣服没带进来。 而之前穿着的睡衣却已经扔在了衣娄里,被喷头的水淋了个大半湿。 环顾四周,唯一能蔽体的物件就只剩一条半长的浴巾,和一件白衬衣。 裴北辰捂着脸镇定了一下,在穿着湿裙子出门和穿白起的衬衣出门两个选项中游移了数个来回,最终咬牙取了挂着的白衬衣,抖抖索索地穿上了身,将所有扣子扣整齐,又往下扯了扯衣摆,尽可能让它多遮掩下露出的腿。 深吸一口气,她拉开门就往外一溜小跑,猛地就和等在她卧室门边的白起对了个正着。 两人仅三步之遥。 她愣在当场,白起也怔了一刻,抬起来准备敲门的手就这么将将晾在了半空中。 他本是上来敲门叫她起来吃个晚早饭,哪知丫头穿着他的衣服冷不丁从旁边的卫浴间出来,那一眼就冲进视线的白皙长腿把他看懵了好几秒。 他那件比女生身体明显大出好几个size的衬衣,宽松地罩在她身上,即便扣了全部的扣子依然可见她纤细的脖颈和锁骨,然后随着她扯下摆的动作,那领口更是往肩膀那处滑下了一点。最让他触目惊心的还是那双腿,衬衣摆勉力遮到臀部,大腿几乎整个暴露在空气中,沐浴完后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她小腿的线条滑到脚背,而那双脚正不知所措的踩在一处,浅粉的脚趾头还拘谨地缩着。 迎着白起惊愕的注目礼,裴北辰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都这么速战速决了,怎奈还是敌不过那无巧不成书。 白起站她门边,她完全没勇气往前拿步,可是如果回浴室,她依然没得衣服换,可谓进退两难。 自认为这副样子完全没法见人,裴北辰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跟白起商量:“学长,我进去的急,没带换洗衣服,只有借了你的衬衣裹一下。还有,能不能请你转个身回避一下?” 白起低了低视线,往门侧拿了一步,依言转了个身。 裴北辰如蒙大赦,飞快地拧开门把,躲进去,反身关门,长长噓了一口气。 接着在行李箱里找外穿的衣服。可找去找来都没什么合衬的,最后勉为其难捡了件大圆领短T和浅蓝牛仔背带裤,配她这会正穿的浅口板鞋,倒也看得过去。 她收拾好出来时,白起仍抱臂靠在墙上,似乎一直在等的样子。 裴北辰走过去喊了他一声:“学长,我收拾好了。” 白起侧头,见她穿着明显不同于往日色彩和风格的衣裤,一时多看了几眼。浅粉上衣和浅蓝背带裤,白袜白鞋,整个人显得尤为青春洋溢。 他嘴角微微上扬,说:“很漂亮。” 裴北辰脸上一红,解释说:“这个是我刚进大学时买的,一直放宿舍,没怎么穿。” “你穿什么都好看。” 白起说的真心实意,他抬手摸了摸女生头顶,手从她长发里穿过,传来一阵顺滑柔软的微凉,本意是安抚她的拘谨,不想倒是让他自己有了点眷恋和痴缠。 随后裴北辰下楼吃饭,白起坐桌旁同她商量:“今天有安排么?” 裴北辰答:“要带你去医院换药。”想了想后问:“之后学长你还有事么?” 白起撑着下巴看着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笑了起来:“我的事,就是陪你。” 裴北辰咬着勺子,狠狠强迫自己镇定一点,白起学长这么直白撩人让她有点接不住。 她思考了一下问:“那、我们去游乐场玩,行不?” 说起来,自从拜了祁笙离为师,裴北辰基本没有了业余闲暇,人家宿舍结伴逛街购物,她在实验室解剖白鼠青蛙;人家聚餐唱K,她在太平间练胆量;人家牵着男朋友打电玩看电影,她在回放研究手术视频…… 好容易熬出了头,又让祁笙离这个老魔头给拉去医院卖苦力了。 细细回想,她这四年过的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白起有点意外这个提议,“怎么突然想去那了?” 裴北辰有点不好意思道:“因为我没去过,所以想去看看。学长是不是觉得太幼稚了,那我换个别的,看电影?行不?” “不换,我们今天就去游乐场。电影可以下次再看。”白起忽然出声接过她的话,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探询和小心翼翼,白起温声安抚:“你想去哪都行,我都陪你一起。” 裴北辰再次确认:“游乐场的话,你真的会不会觉得太幼稚?” 白起扬眉笑起来,“看来你是真没去过。游乐场,可是一点也不幼稚。” “啊?” 白起起身,忍不住揉了揉女生蓬松的发顶,交代她:“别发呆,趁热吃光。我去换衣服,一会儿就出门。” 在给白起复查伤口重新换药之后,白起开车载着两人前往市郊的欢乐岛。 那是恋语市规模最大的游乐园,一张通票玩遍全园的游乐设施,午间还有巡游表演。 因为是周五,工作日时间来玩的游客比周末的少了许多。 裴北辰在服务台拿了份游园地图,上面标有园区最热门、最惊悚、最刺激等各种最系列的设施。仅是过山车就有五是座,分布在东西南北中五处。 她看着眼花缭乱、心花怒放:这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她对着地图找目标,信誓旦旦道:“今天的目标首先就是要把五个过山车都坐一遍嗯!” 白起抬头看了看远处那座轨道耸入天际的太阳神战车,建议道:“那不如从那个开始怎么样?” 两人站在设施底下排队,裴北辰光是用听的,都能感觉到它的刺激,头顶传来一阵阵尖叫和车子通过轨道时发出的巨大轰鸣。 她没玩过,但跃跃欲试很是兴奋。 白起问她:“你确定一会儿上去不会吓哭?” 裴北辰义正言辞回应:“才不会哭。” 然而轮到她坐进舱位,安全闸门压下来时,她才滕地升起一丝忐忑不安,再瞅瞅他俩坐的还是第一排,据说头排的刺激程度最甚,她心里开始敲鼓。 而坐她隔壁舱位的白起却是一脸如履平地的淡然,他瞧着裴北辰有些忐忑的脸,打趣她:“现在怕了?” 裴北辰紧张地问他:“这个安全么?” “安全。” “中途我会被甩出去么?” “……不会。” “你确定?我怎么感觉这个安全闸这么宽敞,我在里面还能动去动来?我当真不会被抛去半空然后摔死?” 这么说的时候裴北辰的声音俨然已经打颤儿。 白起失笑:“你能别这么吓自己么?实在怕的话,就抓住我的手。” 说话间,整个车身剧烈一抖,随着咔哒一声响,车子随着轨道链带缓缓往上爬坡。她感觉整个人都被挤压在舱位背上,以近乎垂直的方向被强行带上了顶峰。 裴北辰忙不迭地握住他递来的左手,像抓救命稻草一般,她抖抖索索地垂死挣扎:“我现在还能下去么?” 话音刚落,整列车在诡异的一秒停顿过后极速下坠,裴北辰只来得及看清她脚下的丛丛树冠,就被不可名状的失重感吞没。然后就是旋转,回环,直上云霄,紧急Z字弯道…… 短短三十几秒的一趟车,她愣是尝到了度秒如年的漫长,唯一支撑她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的信念就是:我好歹也是在太平间和手术室历练过来的人,坐个过山车能死到哪去?嗯,挺住! 然而事实证明,剖人无数不代表一定能承受得住百米高空中的花式杂耍。 等到裴北辰被放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披头散发、面色发白、晕头转向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起扶着她走下楼梯后,还没来得及问她感觉咋样,就被女生一把抱住蹭了满怀。嘤嘤嘤的声音地从他胸口传来:“白起,刚刚真吓死我了!” 他感觉到怀里拱了只受惊的白兔似的,软乎乎还打着哆嗦。这只白兔不仅主动抱了他,还全没意识到的就喊了他的名字。 嘴边的笑意深了深,白起顺势把她往怀里收了收,拍拍她的背安抚:“怕的话,那我再抱抱你。” 裴北辰在他宽厚的胸前蹭脸,心里的憋屈消散了一大半,然后抬起头看着白起认真地告状:“我头还磕到架子上了!” 这明显就是在撒娇了。只是裴北辰没意识到,对着白起,她的所有情绪一股脑就宣泄出来了。 白起闻言赶紧扳过她的脸查看,“怎么磕到了?磕哪了给我看看!” 裴北辰侧脸指指眉毛,“这里。刚刚过弯道时猛地撞到安全闸杠子上了。我就说那个锁太宽,我在里面都卡不严实,松荡荡的走哪儿磕哪儿。” 近乎控诉游乐设施的设计太不人性化,白起脑补了下女生描述的那个“走哪磕哪”的滑稽画面,一时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裴北辰不满:“学长你这样安慰我真的好么?” 白起收住笑,一本正经地和她商量:“那我去把撞到你的杆子打一下?” 裴北辰听得更憋屈:“你拿这招哄小朋友啊?” 白起心情却十分晴朗,丫头撒娇的场景不多见,逗弄一把很有意思。 他忽然捧过女生的哼唧不满的脸,低头在她磕到泛红的眉骨处轻吻,柔软微热的唇舌熨贴了她的疼。下巴上她的睫毛轻轻地刷过,仿佛爪子在他心口挠痒。 他轻笑着在她耳边吹气:“那这样能哄到你么,我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