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正是朝廷派学政大人巡考到东吴县的时候,谢翼一大早就要从鸡鸣村赶到县里去参加院考。
临走前,枝枝给谢翼备好了考筐,谢翼随手翻了翻,笔墨纸砚,一应食用,都准备的妥当,只是……有一个红色的香囊,看起来格外扎眼。
“这什么玩意儿?”谢翼拿出来看了两眼。
“哥哥你先别动。”枝枝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连忙护住了那个香囊,不由分说把它别在谢翼的腰间,“这个东西你先带着,到了考场再打开。”
“搞什么神秘呢?”谢翼嫌弃似的一把拽下来:“这玩意儿娘里娘气的,我还得带到考场?”
枝枝苦着一张小脸,林氏见状,也对谢翼道:“阿翼,你就带着,这是枝枝亲手缝制的。”
那香囊上绣着鱼跃龙门,象征着高中,谢翼不情不愿掂量了下,嘴里嘀咕了句:“就会缝这种女人的玩意儿……”
但碍于母亲发话,他也只好别扭地把那香囊挂在了腰间。
天还未亮,整个村落还是一副沉睡中的状态,谢翼和蒋元越结伴同行,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怕是这一大早前往城里的路途,也只有他们这些赶考的学子。
比起谢翼,蒋元越倒是轻松很多,本就对读书不敢兴趣,更不指望这次院试能一举考中。
就连考筐,也只是随随便便准备了几样必需品,蒋元越一路上还在说着:“……蒋亭欢那小丫头真是不给哥面子,还说什么趁早别考了,浪费家里银钱,早回去跟爹娘种地。还是你家小枝枝好哇,又贴心又乖巧,什么都给你准备的妥妥的。”
他说着要去翻谢翼的考筐,“让我看看小枝枝给你准备什么了?”
只是看到那套笔墨纸砚,蒋元越的眼睛眯了眯,奇道:“这套四宝怎么那么眼熟?”
“那丫头托人在镇上买的。”谢翼坦言。
“不是吧,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蒋元越不由问道:“她托谁买的?”
“蒋亭欢吧。”谢翼随口道。
“操!老子就知道!”蒋元越骂骂咧咧道:“那丫头定是偷拿了我的笔墨纸砚给小枝枝的,我说怎么少了这么多。”
谢翼抬起眼皮:“怎么,你要用?”他说着就要把这套东西还给他,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他用什么都无所谓,一会儿到了镇上再买也是一样的。
蒋元越却阻止了他:“算了你留着用吧,你考试重要。”他说着哼了声:“蒋亭欢这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谢翼对这兄妹俩的小打小闹习以为常,也不多言,两人加快了脚步,生怕去迟了赶不上。
行至一片树林中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蒋元越诧异道:“咱们还没进城啊,这会儿怎么会有人?”
谢翼也竖起耳朵听了听,却觉得不是简简单单的人声,像是有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和整齐统一的踏步声,正迎面而来。
他眯起了眼睛,果不其然,林子的尽头迎面走来一批兵马队伍,
“这么大阵仗?”蒋元越惊呼了声。
谢翼沉思着道:“听说近日有朝廷派精兵押送皖南的罪犯回京,会经过此地,想来就是这些人了。”
“朝廷派下来的?”蒋元越闻言吓了一跳,身处乡下小地方,几乎没什么机会见到这等场面,不由多看了两眼。
谁知就这两眼,却发现前方已经变了样,那犯人不知何时解脱了囚车,轻功飞跃兵马从林梢而过。
眼看着就要逃脱而去,整齐有序的精兵队伍立刻混乱起来,为首的将领也火速从马上飞下来,向着逃离的犯人追去。
“牛逼啊,这都能逃了!”蒋元越惊呆了。谢翼眼疾手快拉他躲进了一棵树后,这种场面,他们还是不要贸然出头的好。
然而这一片正是密林深处,那犯人身手矫健的很,身影窜于林中而轨迹不见,纵使追兵人数众多,可对这林中走向不熟悉,也一时之间追不上逃犯的踪迹。且这会儿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更给捉拿逃犯增加了难度。
谢翼悄然皱起了眉头:“听说这罪犯在皖南,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若是让他脱身了……”
这片林子看着迷丛众多,可却是有规律的,外人不熟悉林中走向,可谢翼和蒋元越这些打小就走这条路的村里人,却是最熟悉的,哪怕此时天还未亮,他们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林子的走向。
若是往常,谢翼定然撸起袖子就能上去,借着对林子的熟悉帮追犯人,他虽不是什么正义心善的主儿,但也不愿看到这平静小镇藏匿上十恶不赦的罪犯。
可是,念着今日的院考,他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若是为此耽误了考试,可就要再等一年了,不说他对此次院试多看重,就连家里的林氏和枝枝,也是尤为在乎的。
就在谢翼犹豫的这一刻,蒋元越已经跳了出去,“还愣着干嘛,不能让这犯人逃到咱们村啊!”
他是不会担心耽误院考的,本就没多大指望,更不会放在心上。他说着眯起了眼睛,很快看到那衣衫褴褛的逃犯一个闪身的飞影,他立马追上去。
谢翼拧紧了眉,脑海中忽然闪过父亲临死前紧紧交代的那句话——
“要读书,要考功名,要为天下做事……”
读书是为了考功名,考功名是要为天下做事。他差点本末倒置了!
谢翼没再多犹豫,很快也飞奔过去,和蒋元越一起追寻那一闪而过的身影而去。